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半月,长乐公主前去和亲山高路远要走两个多月,需要有人护送前去。
太子多次向皇上提出,想要前去送亲,皇上每次都断然拒绝。
此事,便一再的搁置下来。
迟宴的嫁妆已经置办的差不多齐全了,离出发也过五日之遥了。
她借着出宫办事的名义,偷偷的前往了景王府。
自从上次他在家宴上见了景王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等待着他能来看她,哪怕是无力阻止和亲之事过来安慰安慰她也好。
可是,景王却像是人间蒸发似得,再也没有露过面。
迟宴倍觉心酸,难道她的一腔热情终究错付?
可那日在家宴之上,她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波涛汹涌起伏跌宕,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并非皇叔看侄女的目光,她满以为他一定会找机会去凤阳宫看她。
谁知,那一日过后,便是石沉大海。
或许,她真的自作多情了,即便是如此,在离开大漠之前她也想去看看他。
错过这一次,便是终生的遗憾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进了朱衣巷,朱红色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命人停住了马车从车上跳了下来。
桃朱前去叩开了景王府的大门:“请通报一声,长乐公主在门口静候景王。”
话落音,那侍卫就前去通传了。
片刻的功夫,于牧便急匆匆的从王府内跑了出来,看见桃朱在门口站着,一身碧绿齐胸襦裙,头上斜插两只银钗,脸上淡施脂粉,端的是娇俏可人。
于牧心头一喜,咧嘴笑倒:“桃朱姑娘,许久不见了。我很是想念你啊。”
桃朱白眼一翻,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敢问您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
于牧语塞,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状:“桃朱,天地良心我于牧绝对冤枉。”
“少废话!”桃朱出言打断了他,问道:“你们主子呢?看不到我家公主在门外等候呢?怎么不出来见人?也不请我们进去?”
于牧看见迟宴广袖低垂静静的站在马车旁,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目光中却是饱含着希冀。
“这个...我们王爷说了现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公主回宫吧。!”
迟宴眉尖微蹙,眸中光芒逐渐黯淡了下来,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难看。
于牧挠着脑袋,看着迟宴苍白的脸色,顿时觉得十分不忍。
心里一千遍的骂着自己的主子,真是造孽啊造孽,让这样的美人备受如此的煎熬,简直是惨无人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他方便了,我再见他。”迟宴淡淡的说道。
“那个...哎呀...”于牧挠了挠头皮,不知道该怎么好。
“傻啊?你在门缝里钻着个什么劲啊?看不见这么大的太阳,晒伤了我们公主可怎么办啊?快再去问问啊。不管王爷干什么让他赶紧停了,来见我们公主啊。”桃朱戳着于牧的脑门骂道。
“哎……”于牧是两边都受夹板气。
午后的太阳毒辣辣的,晒的人皮肤疼的滋滋响,迟宴就顶着烈日站着,倔强的非要等着朱红色大门向她敞开。
于牧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门打开了脸盘大小的缝,透过缝隙他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们王爷说谁也不见……”
桃朱回头看了一眼迟宴,她已经浑身是汗,脸色苍白,身体开始轻轻摇晃,这是要中暑的前兆。
她一时急了,抬起拳头对着于牧的左眼就是一拳:“你的脑子是榆木疙瘩吗?你们王爷说不见就不见啊?告诉他公主中暑了,让他速速出来。”
于牧被打了个乌眼青,疼的直呲牙咧嘴,他委屈的捂着着被打伤的脸,又去通传。
过了许久,于牧出来了,他上前便抓着桃朱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
“哎……你这人是受虐狂啊?没见过拽着别人打自己的。”桃朱忙缩回自己的手骂道。
于牧一脸乌云:“我没完成任务,不劳您动手,我替您打了。桃朱、公主殿下求求你们了,王爷说了谁都不见,我我也没办法啊。”
“知道了。”迟宴失望的看着景王府的大门,不再为难于牧,转身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铮铮的驶出巷道渐行渐远,景王迟瑾年负手站在凌霄阁,看着那辆马车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才收回了目光。
于牧站在他的身后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哀怨道:“皇上也真是狠毒啊。自己的弟弟都不带放过。你看看公主可怜的,连我都心疼。”
迟瑾年沉默了半晌:“再忍一忍,终会过去的。”
回到凤阳宫,迟宴三天不吃不喝,一张小脸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景王将她拒之门外了。
这怎么可能?
她不信,也不敢相信。
眼见送亲的日子即将到了,皇上钦点了大皇子前去送亲,迟宴得到消息后,郁闷的又是几天吃不下饭。
流素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禁不住的劝迟宴:“公主,您若是不愿意让大皇子送亲便直接去跟皇上说吧。此去山高水远一走便是两个月,而且您以后去了南越也再不回来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再求求皇上,让他派一个可心的人去吧。”
迟宴也正是有此意,流素这么一说便不谋而合。
桃朱一听也来了精神,作为公主的贴身公主,她和流素是要陪嫁到南越的,一想从今之后与于牧再无缘相见,便觉得心里十分煎熬。
即便是以后无缘各分西东也罢,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要和于牧多相处两个月,能待一天是一天吧。
迟宴打定了主意,连夜去找了皇上。
出乎意料,她一去皇上便传召了她,她请求皇上让景王送她前去南越。
她说景王骁勇善战,此去路远,怕有凶险之事发生,一旦他在路上出了问题,也无法跟南越国交代,如果景王能陪着是再好不过了。
皇上居然痛快的答应了,这着实让迟宴吃了一惊。
昭和十五年,七月已至夏末,和亲的队伍要出发了。
迟宴一切收拾停当,当日,她身着大红云锦嫁衣,头戴累累金钗,淡妆匀面,缓步走出了凤阳宫。
按理,她应该先去养心殿拜别皇上,随后去康乐宫拜别皇后,从康乐宫出来,她又去了忘忧宫给母妃烧了香。
宫中该看的地方她都看了一遍,然后再也不回头的坐上凤撵朝宣化门而去。
出了门,便看见迟瑾年高头立马等在门前,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出尘脱俗,俊朗如画的眉目之间表情淡淡的,不见一丝悦色。
她掀开帘,抬头朝他望去。
他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迟宴哂笑一声,便下了凤撵。
前方不远处,便是等候她的马车和仪仗队,外加皇上为她置办的百里红妆,以及她身上揣着的一纸江山。
“一切都准备停妥了?”迟瑾年骑在马上,目光低垂的望着她。
“嗯。”她轻哼了一声。
“那就出发吧。”他调转马头。
迟宴觉得鼻间酸涩,她转过神来,想再回头看一眼这巍峨的九重宫阙,却发现一骑快马从红色的宫墙内飞奔而来。
“太子哥哥!”她惊叫一声,眼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
迟容轩翻身下马,身后还跟着沈玥,看到他们两个人前来送别,迟宴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扑进了迟容轩的怀里。
“傻瓜!这样哭把妆面都哭花了。”迟容轩抱着她酸涩的说道。
“花就花吧,变成丑八怪最好了。”迟宴哽咽着,泣不成声。
沈玥禁不住也落下眼泪:“还以为你的命运会比我好呢。结果,你还不如我。”
迟宴擦了擦眼泪,又去抱了抱沈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虽然没有成为了我的婶婶,但是却成了我的嫂嫂。嫂嫂,太子哥哥纯良仁善是个难得的好人,你要照顾好他。”
沈玥笑着流出眼泪:“我知道了。现在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不许你再惦记着他了。”
迟宴笑着点头。
“还有,我哥哥说他的心里一直有你。如今你要离去,他却不忍前来送别,她让我嘱咐你,一定珍重。”
“好!我知道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千言万语难话珍重,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该留的始终留在原地。
道完了别,迟宴便上了马车,珠帘落下的那一刻,她从泪光中看到了迟瑾年铁青的脸色以及神色复杂的目光。
马车沿着官道行进了一天,天黑之时距离京城不足百里,一行人在京阳驿馆下榻。
迟瑾年命人准备了上好的饭菜,便派于牧上楼去叫迟宴用饭。
于牧叩了叩门,待桃朱出来开门时,便笑嘻嘻的说道:“公主殿下,王爷派小的来叫你吃饭。”
“不吃。”迟宴懒散的靠在木榻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公主,你不吃饭这怎么能行?饿坏了身子我们王爷会心疼的。”于牧小心翼翼的劝着,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又挨桃朱的拳头,上次挨的那一拳头,着实让她疼了几天。
“不饿。”迟宴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桃朱,打发他走。”
话落音,桃朱嘭的一声就将门关上了,于牧吓的忙一缩脖子,好险得亏他躲得快,否则今天又光荣负伤了。
迟瑾年在楼下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于牧回来,想必是那日在景王府伤了她的心,所以她现在在和他置气。
正想着,于牧从楼上下来:“王爷,公主不肯吃饭。”
迟瑾年放下手中的茶杯,撩袍起身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桃朱的声音:“公主你吃些东西吧。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垮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