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含元殿前的老臣们都纷纷的磕头替朱勇喊冤,您看这……”
迟瑾年阖上双眸不语,心底着实为难了一番。
莲安见他面色不佳,心情极差,便也忍不住为他出谋划策:“皇上老奴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迟瑾年闻言,霍然睁开了眼睛:“真的?那你赶快讲来。”
莲安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皇上可以纳而不幸。”
“纳而不幸?”
“是,皇上老奴今天在朝堂之上也看见了,这满朝的文武有的大臣的确是衷心耿耿,有的则是抱着私心,像左相裴坚义就希望自己的女儿入宫,日后一旦诞下皇嗣,他们裴家也会跟着飞黄腾达。”莲安小心翼翼的分析着。
历朝历代宦官不得干政,他历经了三朝,岂能不明白的道理。
但是眼见皇上为难,皇后对他确实也不薄的分上,他情愿冒险说上两句话,或许能替皇上解了围也不一定。
“那你的意思是?”迟瑾年眉毛微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老奴的意思是,皇上不若满足了这些人的愿望纳四妃,等她们入了宫宠不宠幸就是皇上的意思了。只要皇上愿意,可以一直的选秀纳妃,只要皇上一心爱着皇后,相信皇后娘娘也会理解皇上的无奈的。”
迟瑾年点了点头,觉得他此法或许可行:“只是可惜了,他们一旦入了宫,青春年华就都要耗在这个诺大的宫殿之内了。朕替她们惋惜。”
莲安伸长脖子笑了两声:“皇上仁德,您替她们惋惜,她们可不一定这么想。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可太多了。为了荣华富贵,她们宁可赌上自己的青春乃至性命,皇上您大可不必如此纠结。”
迟瑾年沉思了片刻,觉得此法确系眼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也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他做不到了,他只能把自己的心给了阿宴,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
想通了之后,迟瑾年快步走出南书房,朝含元殿走去。
他虽然专情,但是却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相信迟宴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无论怎样曲折,他都愿意去尝试一下。
迟瑾年出现在含义殿外时,都御史朱勇已经挨完了了二十仗,看打皇上他激动的两眼热泪,丝毫不顾臀部上的疼痛,几步上前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 皇上,臣恳请皇上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皇上速速定夺。如若皇上不允,老臣今日定当血溅三次,以死劝谏。”
迟瑾年负手而立,俊朗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你当真这么不怕死?”
“是!”朱勇答道,“臣死是小,皇上无后,江山社稷乃大,臣愿以小换大。”
“好!”迟瑾年拊掌称赞,“既然你这么衷心耿耿,朕成全了你,如果你真的死在了朕的面前,朕立刻就答应你纳妃。”
朱勇豁然抬起头,不肯置信的看着迟瑾年。
“怎么?不敢了?” 迟瑾年微笑地看着他。
“为何不敢?”朱勇起身,转过身来朝众臣拱了拱手,“各位同僚,朱某今日为了江山社稷甘愿以死劝谏,还望朱某死后各位同僚能够忠言劝谏,辅佐皇上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说完,他便向后退了几步,猛的加速朝含元殿前的那根大石柱猛的撞去。
“不可啊!皇上,朱大人满腔热血,衷心耿耿,万望皇上开恩哪。”众臣纷纷叩首,替朱勇求情。
眼看朱勇的头即将碰到了柱上,却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了回来。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脸距离石柱不过半寸的距离。
“好,你果然忠贞不二,朕没有看错你。”迟瑾年松开手,朗声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认为朕需要充盈后宫,朕就答应你们。从今日起,朕就开始充盈后宫,朕欲纳四妃,着礼部王大人将朝中各位众臣膝下的女儿筛选造册,有合适的便呈上来,经过朕的筛选之后,直接留在宫中册封为妃。大选修女之事就免了吧。”
众臣闻言大喜,忙叩首称赞:“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既然如此,各位达人就散了吧。”迟瑾年说完,回头看到满身狼狈的朱勇, 不由的嗤笑,“看看你的样子。来人,送朱大人回府传御医为其诊病,特赐两只千年老参帮你将养身体。”
朱勇感动的热泪盈眶:“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由此之后,朱勇便名扬天下,人称“朱倔驴”,人家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朱勇则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朝堂之事尘埃落定,礼部王大人欢欢喜喜的去准备纳妃之事,迟瑾年耳根子也终于得到了清净。
他走下含元殿,觉得此事应该同迟宴说一声,免得她伤心。
他乘上了龙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关雎宫。
彼时,迟宴正在专心的绣花,听闻莲安一声悠长尖细的喝唱:“皇上驾到~~”
她倏然一惊,长针陡然刺破了手指,钻心的疼痛传来,殷红的鲜血瞬间就淌了出来。
“娘娘……”云娘见她受伤了一惊,忙上前想要为她包扎手指。
“没事,不用紧张。”迟宴将手指放入口中,轻轻的吮吸着。
等迟瑾年走近时,她的手指已经不再流血。
“臣妾恭迎皇上!”迟宴起身上前行礼。
迟瑾年忙时将她扶起来,面上佯装有愠色:“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只有你我二人之时,就要行礼了。你是我的阿宴,我是你的瑾年。”
迟宴闻言一笑:“还是老男人的嘴甜。”
“我老不老,你不知道吗?”迟瑾年低头耳语,一句话说的迟宴面色微红。
她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略感羞怯的说道:“这么长时间没试,我哪里知道?”
迟瑾年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想起秦御医说过的话,想起她长久要服药的苦,他将心头的悸动压下。
察觉到他脸色的细微变化,迟宴微微一怔,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见她主动岔开了话题,迟瑾年随着她说道:“是,想必前朝之事,你也知道的。”
迟宴淡然一笑:“知道。短短三个月,我变成了祸国妖后,不知道皇上想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迟瑾年皱眉,眸中忧虑淡淡,他望了迟宴一眼,见她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话到了唇边,他发觉竟然如此的难以说出来。
迟宴看到他的犹豫,便知道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她的心凉了凉,脸上依旧堆起了笑容:“皇上但说无妨,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不能直说的?”
“阿宴!”迟瑾年反手将她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轻声的说道,“如果我答应了大臣们要广纳后宫,你会怨恨我吗?”
迟宴的笑容略略的僵了僵,随即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会。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精确的被迟瑾年捕捉到了,他看到她眼底滑过的失落,忙解释道:“阿宴,别难过。我的心里只有你。纳妃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向你保证,我只爱你宠你一人,其他的绝对不多看一眼。”
迟宴唇角微微的动了动,淡淡的笑意溢出,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听闻莲安抢话道:“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怨皇上。这事儿都是老奴的主意。你是没见今天朝堂之上那么多大臣以死劝谏,皇上他确实是无奈啊!”
“我知道皇上的难处。我不会怪你的。既然你答应了就着手准备吧。宫中多几个人,也热闹一些,光我自己也怪冷清的。”迟宴微笑的说道。
迟瑾年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始终不敢放心。
见他一直偷偷的打量自己,迟宴眼皮一翻,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是哪种没有气量的人么?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阿宴从来都是个宽宏大量之人。”迟瑾年见她反应正常,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告诉你,你只能看着她们,绝对不准去吃。否则,我跟你没完!”迟宴冷哼一声,将手抽回,转身朝内殿走去,“云娘送客,本宫累了。”
这才是她该有的反应,迟瑾年顿时如释重负,看着她又乏了,便不再去打扰她,转身也离开了。
“皇上走了。”云娘看着迟瑾年消失的背影,轻声的说道,“娘娘,您是不是伤心了?”
迟宴和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眸:“怎么会不伤心?”
“皇上说了,那只是个策略而已。他不会临幸其他妃嫔的。”
迟宴苦涩的牵了牵唇角:“只怕到时候便由不得他了。天子也有天子的悲哀。更何况,世上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去另娶他人?”
“娘娘说的也是。但是,皇上也实属无奈。”云娘柔声的劝说着她,“皇上这么做无非也是不愿你让您背上那个骂名,也是为了保全你的后位。”
迟宴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久,就在云娘以为她将要睡着时,听到她幽幽的叹息:“很怀念在宫外的那个小院儿,在哪里我才觉得自己过的畅意自然。”
“娘娘要是喜欢,等回头我陪您再去?”云娘轻声问道。
许久,她没有回话,只剩下了绵长柔软的呼吸声从帐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