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情话,迟容轩此前从未说过,当下让沈玥闹了个大红脸,她忙转移话题:“对了,刘神医答应帮阿宴解毒了吗?”
说起这事,迟容轩有些黯然,微微摇头。
“之前只顾着你的身子了,完全忘记了阿宴的事情,不过想来神医已经救治了你,应该不会不出手吧。”迟容轩的心里一直打鼓,面上还得乐观的说,安慰着沈玥,“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修养。”
沈玥抿着唇,犹豫着点了点头。
再一日天亮,刘神医一出房门就对上几张老脸,当下就沉了下来:“你们想要打架?”
那老狗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几个老人狂吠,那凶狠的模样叫他们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刘毅,好歹我们也称兄道弟过,你就是这般对待老友?”一人连忙出声,“当年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若不是这次我们机缘巧合应承了迟家小哥来这里,又如何能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居然没走远,还在藏云村地界,却一点风声都不露。”
“是呀是呀,当年的事情许家人已经被我们赶出去了,你若是还有气,打我们一顿也成,干啥要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后山的深谷里头生活着,若是有个万一,怕是尸首都化了也没人晓得。
毕竟曾经认识,总不好看着老友晚年凄惨。
“刘哥,大家也都是关心你,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想着帮点忙的,可是没办法呀。”
那时候的他们毕竟年轻,都没成亲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就算是恨不得将许家人直接杀了又能如何?还是叫村长给许家人放走了。等他们去寻,许家人早已不见踪影。
刘神医摆摆手,语气倒是柔和了下来:“你们回去吧,当年的事情我没怪过你们,你们也不用自责,至于我之后的生活,跟你们没关系。”
当下有脾气急的,直接跳脚:“你个老刘,我们好说歹说的你就是不听是吧?信不信我直接让人将你绑回去?气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呢?”
“你可以试试。”刘神医留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的迟容轩和沈玥已经醒来,听到屋外的争吵和脚步声,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刘神医气愤的瞪了一眼话迟容轩,瞥到边上的四具白骨,心火一起,不由分说的将那几具尸骨全部丢了出去。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院子里白骨满地,惊呆了几个老人,连带着来送吃的几个后生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迟容轩和沈玥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示意迟容轩现在别说话。
神医正在气头上呢,说不定一出口就被当成炮灰了。
“丫头,你今日觉得舒服了些么?”让两人都颇为意外的是,神医的目光移到沈玥身上时,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上前将迟容轩挤在一旁,关切的拉过沈玥的手开始把脉,一边摸着白胡子不断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片刻后,他将手放下,又细心的替沈玥将被子盖好,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迟容轩:“你小子照顾的还成,丫头的暗伤现在是控制住了,但是她身子虚弱,怕是得静养一阵子。”
“一阵子?神医,这一阵子是多久?”沈玥问。
她可没有忘记此行是为了迟宴来寻神医的,若是因为自己延迟回去让阿宴中毒身亡的话,她情何以堪?
“还能多久?至少一旬。”
“十天左右?”迟容轩也皱着眉头,“阿宴撑不过十日了,之前请来的神医说过的,她活不过十日,如今已经去了五日时间……”他一边说一边犹豫的看着沈玥,上前笑着坐下,摸着她的脑袋,“你别担心,没事的,我们就在这里修养。”
“可是阿宴……”
迟容轩按住激动的沈玥:“我们之前说过的,尽力就好,若是神医不答应的话,我们总不能将神医绑走吧?你确定神医到时候是给阿宴解毒,而不是下毒?”
“哼,老夫从来不用医术害人。”刘神医不屑的撇嘴,白胡子被吹得老高。
“可是不成,阿宴这般,我如何能安心修养?”沈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正挣扎着,却见迟容轩微微使了个眼色,她很快明白过来,急切道,“不成,容轩,既然神医不打算救阿宴,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想见阿宴最后一眼。”说话间她就翻了个身,脚已经下了床。
这动作吓了迟容轩一大跳,他是让沈玥演戏, 但也没让她这般认真呀,动作这般大,万一伤到怎么办?
“我说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刘神医立马上前按住沈玥,对迟容轩吼着,“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不按住她?她现在的身体能胡闹吗?”
“可是,阿宴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我既然不能救她,总不能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沈玥擦了一下眼睛,眼中满是血丝,让人瞧着不忍。
迟容轩点点头:“是呀,阿宴一声坎坷,弥留之际我们不能让她一人孤苦的离去。”
两夫妻一唱一和的,让刘神医脑子都快炸裂了,他猛地一跺脚:“罢了罢了,老夫代你们去走一趟得了,但是能不能救老夫也不能保证。”
迟容轩和沈玥欣喜,连忙笑着道谢。
刘神医瞧着两人变化快速的脸,冷哼一声,大约是知道中了两人的圈套,却还是叮嘱了一下迟容轩一些细节,这才转身。
迟容轩照顾沈玥用完早膳,就瞧着刘神医在院子里开始拼凑骨架,眼见着四具人骨重新拼凑好,院子了闻声而来的一群后生看向刘神医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骇然。
“你们去边上砍几根竹子来。”刘神医一脚将人骨踢散,转身极为熟稔的开始吩咐,那些人还愣神着呢,心想着就算你是神医也不能这般嚣张吧?
可反对声还没说出口呢,就听得几个长辈催促,只得无奈离去。
既然发了话,刘神医开始在药房里头摆弄,顺道还去屋里问了一下迟宴中毒的症状,中午时分,众人吃过午饭之后,沈玥被几个后生用担架抬着一起离开山谷。
藏云村,云娘已经翘首盼了几日,可是每日里除了蝉鸣鸟叫,就只有风和她陪伴。
原本她以为神医说的十日时间,娘娘中间或许还会醒来,可是一连几日,除了日渐消瘦的脸颊之外,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仿佛是睡着的美人,对于她的呼唤和故事,一点反应也没有。
已经四日了,云娘一边擦着迟宴的手一边想着,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神医了呢?可是他们能请到神医吗?还有太子妃的身子,这般长途跋涉,能受得住吗?
窗外日头正盛,照的她有些晃眼,一刹那时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迟容轩和沈玥的身影。
她笑了笑,低头:“娘娘,看来我也中毒了吧?居然也眼花了。”
“云娘,你在家吗?”直到迟容轩的声音清晰的在院子里传荡,云娘这才震惊的起身,也不顾手里头还有沾湿的绢帕,连忙冲到院子里。
沈玥一路上虽然颠簸,但总算不用力,面色虽苍白但还是极好的,见到她忙介绍:“云娘,我们吧刘神医请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云娘一眼就瞧见白发白胡子的刘神医,双膝直接跪下,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泥土中:“神医,神医,你可得救救她呀,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死。”
迟容轩都有些看不过眼去,忙上前拉住她:“云娘,云娘你别激动,你先去煮点茶来。”
“哦,哦,好。”云娘点点头,连忙转过身往厨房走去,却因为太过激动踉跄了好几下,可她还是傻笑着离去。
“神医,我妹子就在里面。”迟容轩领着神医到屋内,至于沈玥,则是被他抱在怀中,轻轻放在床榻尾部,两人双目紧紧盯着床榻上已经形销骨立的迟宴,辛酸一下子涌在心头,不过才几日未见,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已经塌陷。
迟容轩自然不怀疑云娘照顾的细心程度,只是这样的迟宴还是忍不住让他一阵心疼,这可是从小就护在手心怕化了的小人儿呀。
手被紧紧攥住,迟容轩转头微微一笑,示意沈玥放心,瞧着她脸上泌出的汗珠,取出绢帕轻轻擦拭了一下。
刘神医瞧着迟宴那几乎不像是活人的脸,整个人一震,立马出手诊脉。
他微微眯眼,一手捻着白胡子,另一只手放在迟宴的手腕上,四指交替的按着,脸色一片冷凝。
迟容轩和沈玥屏住呼吸,直到刘神医放开手,这才问:“神医,我妹子这毒是否有解?”
沈玥也是一脸热切。
刘神医沉吟片刻,微微摇头:“这毒实为罕见,而且之前就已经被压制住了,如今毒素已经蔓延全身,怕是难了。”
迟容轩的身子微微颤抖:“难,难道她就只能这般毒发而亡?”
沈玥轻拍两下迟容轩的肩膀,默默的安慰。
“哐当。”刚进屋的云娘手上拖着的热茶全部碎在地上,溅在鞋和裙子上,她却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双眼带着失望,却又迸发出一丝希望,紧紧盯着刘神医,轻声问:“神医,你刚才开玩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