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灭火,赶紧灭火。”关雎宫外,被失火消息惊醒的迟瑾年吼了一声,就要往里头冲,却被莲安死死的抱住。
他哭喊着:“皇上,您千万不能进去呀。若是您出了事,我们怎么办,大曜的百姓怎么办?”
赶来的阿依木看着被熊熊大火淹没的关雎宫寝殿,嘴角勾起。
瞥到奋力欲挣脱莲安的迟瑾年,她上前劝着:“皇上,莲安这奴才说的对,这里火势汹汹,臣妾知道您关心皇后娘娘的安危,但也要保重龙体不是?”
那狭长的眼眸中闪过愤恨和开怀,在灼热的火光中落入迟瑾年的眼。
之前宴儿分明跟他缱绻着,为何深夜离开养心殿回关雎宫?还有这场火,是不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放的?
思及此,迟瑾年眯眼,声音阴冷:“阿依木,你最好祈祷宴儿无恙,否则,朕保证你以后的日子定然很精彩。”
阿依木一怔,等反应过来就听着莲安撕心裂肺的哭喊,而迟瑾年的身影早已融进救火的太监宫女中。
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连命都不要吗?
气愤的阿依木没有失去理性,忙指挥着:“快,你们快救火啊。”顺道替了莲安一脚,“死奴才,连个人都拉不住,还有脸在这儿,还不快去帮忙?”
天微微亮,一辆马车隐没在山间的小路上,马车内,云娘贴心的给迟宴拉了拉披风:“娘娘,您一夜没合眼了,先睡会儿吧?”
迟宴吃力的笑笑,指正:“云娘,出了宫我就不再是娘娘了,以后你我就是姐妹,你唤我宴妹妹吧?”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一夜未眠与奔波,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可她还是笑着,“云娘,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们逃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牢笼,剩下的日子我喜欢没有束缚,娘娘这个称呼,我不想再听到。”
云娘迟疑,终于还是开口:“好,那……宴妹妹……你先睡一会儿吧。”
瞧着迟宴缓缓闭上的凤眸,云娘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眼中泪光莹莹。
关雎宫,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整个寝殿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如今熄灭了残垣断壁中依旧不时能听到噼啪声,零星的火苗不甘的燃烧,地上一片潮湿,脚步虚浮的太监从废墟中抬出两具几乎成为焦炭的尸体。
迟瑾年猛地扑上去,他浑身漆黑,一双眼睛赤红,然而疲累的身子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出了力量。
莲安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他沉稳如山,而此刻,他的双手颤抖的让人辛酸,他没忍住落下泪来。
“宴,宴儿?”迟瑾年想要确认,却带着恐慌。
不可能,怎么会,他的宴儿怎么会死的?不会的。
阿依木见迟瑾年摇头,冷哼:“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吧?真是可怜,怎么不小心将自己烧死了呢?”
“你闭嘴。”迟瑾年的恐慌化为愤怒,瞪了阿依木一眼,这才低头。
莲安擦了眼泪走到他身边,俯身帮忙查看,很快摸出了一块玉佩来,忙递给迟瑾年,带着哭腔:“皇,皇上……”
漆黑的表面掩盖不了玉佩上熟悉的祥云形状,迟瑾年的身子一颤,无力的倒在地上。
“皇上,您一定要节哀啊。”莲安忍不住眼泪又簌簌而下。
阿依木眼带笑意,看着莲安将迟瑾年扶到一边坐下,低声道:“走吧。”好戏看完了,人也死了,她总不能在迟瑾年面前得意笑吧?
沉浸在悲伤中的迟瑾年紧紧攥着玉佩,泣不成声。莲安瞧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宫女太监,扬眉:“来人啊,将关雎宫伺候的这些个奴才绑了。”这场火突如其来,定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莲安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阿依木,可皇上陷入悲伤无法自拔,他一个奴才总不能擅越,眼下只有制住这些奴才,等皇上缓过来,一定会让幕后之人好看的。
“你们,收拾一下这里,所有完好的物品全都整理好,知道吗?”
在莲安的安排下,关雎宫乃至后宫并没有出乱子,只是消息到底是传到前朝。
“莲安,皇后薨了?云娘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说说。”凌非一把抓住莲安的双肩,奋力摇着,仿佛他是仇人一般。
“嘘。”莲安一把捂住他的嘴,担忧的转头看了一眼,见迟瑾年依旧失神的靠在凤棺边上,松了口气连忙反手将凌非拖出去。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难道不知道皇上现在不能受刺激吗?”莲安一阵埋怨,语气柔和了下来,“我现在都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皇后娘娘,你也别提知道吗?”
凌非气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夜侍卫来报,关雎宫失火,我原想着皇后娘娘与皇上不是在养心殿吗?没啥要紧的,虽如此,但咱们做奴才的还是得上报不是?”莲安说着又抹起眼泪来,“却不想吵醒了皇上才知道,娘娘竟不知何时离开了。”
凌非催促:“别说废话。”
“我与皇上一同赶到关雎宫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救火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火太大一直烧到天亮才被扑灭,我怀疑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要害皇后娘娘。
凌非要急死了,索性问出声:“云娘呢?云娘怎么样?”
“当然一起去了,你难道不知道?”莲安眨眨眼:“诶,不对呀,我说凌大人,你关心云娘一个奴才做什么?”
“她不是奴才。”挤出这句话,凌非脚步沉重再度迈入殿中,这才发现,凤棺边上还有一具棺木,心中有些悲凉。
紧跟进来的莲安瞧着凌非如此,目光了然几分。
迟瑾年悲伤过度不思饮食,可急坏了莲安,以至于两日来阿依木屡屡上门献殷勤,不是莲子羹就是参汤的,他都没拒绝。
只要皇上能用一些,他就是烧香拜佛也无怨。
可惜,都无用。
“放心吧,皇上不会这般脆弱的。”凌非安慰他,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下来,他清楚迟瑾年不会一蹶不振。“前朝的事情有我在,你放心。”
果然,再一日,迟瑾年紧攥着玉佩的手松开,虚弱的起身,莲安连忙上前扶着。
“莲安,朕饿了。”五个字,叫莲安喜的眼泪鼻涕飞溅,忙点头吩咐下去,自己则扶着迟瑾年到桌边。
看着迟瑾年机械的往嘴里塞食物,慢慢咀嚼,莲安抹了一把脸,强笑着:“皇上,您已经四日没上早朝了,朝堂上许多事情虽然凌大人帮着处理,但还是得您主持啊。”
迟瑾年抬眸看了他一眼,莲安顿时不敢说了。
听闻迟瑾年终于缓过来,阿依木欣喜前来,被莲安挡在殿外:“娘娘,皇上吩咐了,皇后娘娘丧葬期间,请您不要乱走,以免迷了路。”
“你……”阿依木气急败坏,愤怒的指着莲安。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娘娘累了吗?赶紧请娘娘回宫。”莲安板着脸吩咐下去,立即就有人上前。
阿依木颤抖着手指着他:“好,好你个莲安,本宫记住你了。”
“那莲安多谢娘娘了。”皮笑肉不笑的送走阿依木,进殿瞧着对玉佩泪眼涟涟的迟瑾年,莲安刚才的气势瞬间消散。
“皇上,关雎宫那头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的东西奴才也已经让人清洗了一下,您,要不要看一下?”
莲安知道这么做,无疑会让迟瑾年更伤心,然而长痛不如短痛。
箱子打开,一件件物品摆在迟瑾年面前,触动了他的心弦。
“那些个银饰金饰在大火中都熔了,便是这些的东西都有些变形了。”莲安瞧着那些面目全非的东西一阵感慨,“皇上,您千万节哀。”
迟瑾年伸手掏出一面铜镜,背后的凤还巢还鲜活着,可她的主人却已然不再。透过那模糊的镜面,似乎能够看到熟悉的眉眼,她正在描眉梳妆……
“砰。”铜镜落入箱中,迟瑾年一把将箱子盖上,声音哽咽,“莲安,将箱子锁了吧。”
莲安一阵疑惑,但还是顺从的点头。
凌非再度来到殿内,发现迟瑾年正在作画,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宴儿那般美丽,如今却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她心中肯定很难受,朕要将她最美的样子画下来,烧给她。”
顿了一下,他又呢喃:“宴儿,在朕心中,你永远是最美的。”
凌非和莲安对视一眼,两人默然无语,看着迟瑾年作画,烧画,再画,再烧。
大曜皇后薨,举国皆哀,大曜皇帝为此十日不早朝,让大曜百姓感受了皇帝与皇后的伉俪情深,然此举却引起官员的不满。
凤棺进入皇陵后,凌非挡住蠢蠢欲动的众臣,直面迟瑾年:“皇上,葬礼已完,是否能处理国事了?”
迟瑾年颔首,目光幽深的看向皇宫方向:“不过凌非,你想报仇吗?”
凌非身子一凛,他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莲安就怀疑过这火是阿依木公主放的,难道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