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忍住,男人也跟了上去。
云娘瞧见两人在门口缩头缩脑的,自知人在屋檐下也不能得罪太狠,指了一下已经做好的炖鸡:“试试味道吧?”
她医术不精通,但是厨艺却堪比御膳房的几位,因而有几分骄傲是自然的。瞧着两人争先恐后,她将放在盘子上一碗粥和一碗鸡肉端起,走向隔壁屋。
屋内的迟宴果不其然,被这香气勾醒了,夜幕下瞧见云娘的身影,笑着道:“就知道是云娘你的手艺,跟我一起落下来,没怎么休息又出去采药,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这身子您还不知道吗?没事的,休息半日已经够了。”云娘放下粥和鸡肉,走到床榻边上,小心翼翼的扶起迟宴,脸上没有之前的伤心,已经恢复了正常,“云娘怕你病着没胃口,特意熬了粥,这鸡肉也是炖的酥烂,不难吃,您多少用一些。”
迟宴浅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好。”
门口妇人和男子瞧着云娘温柔的给迟宴喂粥,安下心来。
“夫君,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们这般一直戴着面纱,村里人认不出来就算了,但她……她那么聪明,恐怕很快就会发现端倪的。”妇人担忧,“现在她发着高烧,思绪或许不那么清明,等她彻底清醒了,我们怕是藏不住。”
男人宠溺的捏了一下妇人的脸:“想什么呢?等她清醒了,也该离开了。你也知道,那人的占有欲多强,是绝对不会让她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妇人安心了下来。
“希望如此吧,我们好不容易安稳的生活,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男人将妇人拥在怀中:“放心吧,不会的。”
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让迟宴微微眯眼,她看了一眼云娘:“这对夫妻还挺神秘的,一直带着面纱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你怎么看?”
云娘在迟宴身后再垫了一个枕头,瞧着她舒服的靠了靠,这才低声:“说是惹了什么人,想藏在此处,我瞧着这两人都是会武的,得小心些。”
迟宴轻轻颔首:“我醒来时摸了一下,身上的东西都被放在枕头下,看起来她们应该不是贪财之人,看起来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你别轻举妄动。”
“放心吧。”云娘笑着将厨房的事情说了一下,这才道,“有这一手厨艺,可不怕他们与我们反目,只是您这身子……”
迟宴的面色黯然几分:“你也知晓我这身子,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云娘眼睛微红,哽咽着依旧压低了声音:“我今日出去逛了一圈,这地方竹林围绕,依山傍水的,风景挺不错,若是剩下的日子在这里度过,其实也不错。”
“那就按你的想法做吧,请人建一座小竹楼也不错,咱们还能天天去溪边垂钓,这日子应该很美好吧?”迟宴眼中带着希冀,然后很快又黯淡下去。
云娘不忍心看,算算日子,最多也只有半个月多的时间可活,她于心不忍又能如何?
简单的服侍迟宴睡下,云娘洗完碗寻了妇人谈话。
“什么,你们要留下?”
妇人惊愕的瞪大双眼,有那么一丝的不安闪过。
云娘疑惑:“怎么,这山村难道不喜外人留下吗?”这西南的确有一些村庄是比较排外的,因而云娘有此一问。
“不,不,没有这回事。”妇人忙摆手,她很想说是,可要是撒谎,她出去一圈就能知晓真假,到时候算账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好。”云娘一脸笑意的往妇人手中塞银子,“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什么人靠谱,还得麻烦您了。”
这银子着实烫手,匆匆回了屋之后妇人立即放在桌上,瞧着满脸好奇的男人,解释了一番,这才急切的道:“怎么办?她们现在要留下来,不走了,怎么办呀?我们的身份很快就藏不住了……”
手,轻轻被拉住,妇人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男人拉着她坐下:“放心吧,即便被发现,她也绝对不会对咱们不利的,安下心,咱们顺其自然,嗯?”
妇人眼圈一红,手抚在肚子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我只是,只是担心,若是回到以前的生活,以后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会离我们而去。”她声音哽咽,带着悲怆,叫男人一阵沉默。
很快,妇人又振作起来,笑看着男人擦了下眼泪:“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说的对,我们只能顺其自然。”
男人一脸愧疚,疼惜不已。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他坚信。
经过两日的调养,迟宴虽然脸色苍白,但已经能下塌了,云娘扶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两人这才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下,这一会儿,迟宴的面色已然有些潮红,云娘心疼的拿起绢帕给她擦拭了一下额头。
“这样下去,即便你想要垂钓,怕也是坐不了多久的。”云娘满脸忧愁,“这毒也真是的,非得折磨人这般久……”
迟宴脸上带笑:“我倒是庆幸是中了这毒,你看,总算是留给我这么多时间看看大曜的江山,这一路上见识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说起一路上的趣事,两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不亦乐乎。
只是迟宴到底身子弱,很快便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嘘。”瞧着进院子的夫妻,云娘连忙提醒,又指了指脑袋一点一点的迟宴,“我妹妹已经睡下了,请你们小声些。”
男人一眼瞧见那张潮红的小脸,心疼几分,下意识上前想着将她抱到屋内,却被妇人拉住了。
妇人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这样呀,正好我屋内有一张躺椅,取出来让姑娘躺着睡一觉吧。”他说完匆匆回屋,妇人倒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迟宴,皱眉。
“我说姑娘,你这位妹子身子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疾呀?”
云娘问:“为何这般问?”
“你们不是一起掉落的悬崖吗?我瞧着她身上也没什么伤,受了寒就算了,可你休息半日就生龙活虎的,她养了这好几日还是面色苍白,这不是有隐疾是什么?”她眼睛一眨,示意云娘我了解的。
云娘一怒,这妇人的表情,分明认为她家娘娘是乱搞男女什么的,才沦落至此。她眉眼一竖:“我家妹子没有隐疾,不是你想的那般。”
解释完见妇人还是好奇的神情,这才怅然道:“是剧毒,无解的剧毒。”她的声音小了下来,眼眶微红,泪光在闪烁,“这毒很是霸道,怕是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说完云娘又倔强的转过身,擦了一下眼角,再度转过来时,已经恢复了冷淡,“这里风景挺美的,那座竹楼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
妇人震惊当场,身后“啪嗒”一声,她猛地转身,男人手中的躺椅掉在地上,她连忙调整心绪,上前略带埋怨:“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可别砸到脚了。”
这一声响,吵醒了迟宴,她迷糊的抬起头,歉意朝云娘一笑:“我又睡着了?真对不起。”
云娘对这对夫妻很是不满,之前分明已经提醒了他们要小声的,还是将娘娘吵醒了。只是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她上前扶着迟宴:“宴妹妹,既然困了,咱们还是回屋吧, 在床榻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迟宴没说话,疑惑的目光望向背对着自己的夫妻身上, 男人和妇人的身影让她轻轻皱眉,总有股熟悉的感觉。
她甩甩脑袋,大约是真的困了,居然产生了幻觉,她的轩哥哥和嫂子已经逝去多年,怎么可能会是他们?而且气质就不同。
“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差不多能用晚膳了,我给你准备你最爱的桃花糕吃。”云娘安抚着迟宴,瞧着她一点点闭上眼,这才起身关门,气冲冲的想找的这对夫妻算账,可是院子里除了那躺椅之外,哪里还有这夫妻的影子?
“人呢?不会是怕我计较,逃了吧?”云娘心中憋火,深吸了口气,将躺椅捡起放在屋檐下,这才往溪边走去。
之前麻烦妇人找的村民已经在溪边热闹的干活,因为建的是竹屋,就地取材,是以前两日大伙儿都在竹林里挑选粗壮的竹子砍了拖到此处,溪边的竹子堆积如山,边上十几个村民光着膀子,正在打地基呢。
云娘来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对于东家,出银子的人众人印象深刻,当下个个打了个招呼:“姑娘来了?”
云娘环视一圈,并没有见到那对夫妇的身影,索性也不找了,瞧着众人几乎将这地基挖了有一丈深,满意的颔首:“辛苦大家了,等完工之后我给大家多一成工钱。”
众人听闻,纷纷道谢,干的更为卖力了。
云娘折了一根竹子,走到溪里头,瞧着里头不断游动的鱼,手迅速挥下,眼见着一条巴掌大的鱼在竹尖不甘的挣扎,那群村民爆发出掌声。
“姑娘,好身手啊。”
云娘是有意在他们面前显露这一手的,她与迟宴毕竟是两个女子,在山村留下,难免不被村里那些二愣子骚扰,这一手可瞧出她的身手与狠厉,可以震慑这些人。
自然,这巴掌大的鱼也成为迟宴的晚膳。
带着鱼离去的云娘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竹林中,她一心寻找的夫妇俩正愁眉苦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