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凤玉兮哭的这般伤心，凤栖梧不忍心问，他怕一问，她更加委屈。
“皇兄，我想去看皇姐，我想去见最后一面。”
栖凤宫的哭声持续许久，连带着服侍的那些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暗暗抹起眼泪来，凤栖梧和老太监经纬对这样哭泣的凤玉兮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在边上长吁短叹。
哭累了，凤玉兮也发泄的差不多，索性一抹眼泪，对凤栖梧开口。
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被周围人宠着，除了张芷兰之外，没人敢欺负她。虽然此去羌国她一想就内心惶恐，但是作为妹妹，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去一趟。
凤栖梧又是叹息一声，边上老太监经纬暗暗数了数，这都不知道多少次叹息了。
唉……
“不必了。”凤栖梧道，“你皇姐这么些年在羌国过的并不好，皇兄已经书信给羌国皇帝，让你皇姐的尸身运回来，他答应了。”
凤玉兮诧异的看向凤栖梧，眼中尽是不解。
虽然各国风俗有差，但是皇后薨了，必定是要葬入皇陵的，难道羌国的习俗并非如此？
“小公主，这次皇上真的是尽力了，原本羌国是不同意的，但是皇上用二十万大军威胁，这才不得已答应下来。”说到这里，老太监忍不住感慨，“大公主一辈子为了南越，即便是远嫁羌国宁愿受苦也不愿意跟皇上透露分毫，若非皇上派人调查……”
“经纬！”凤栖梧生怕从这老太监嘴里透露更多消息让凤玉兮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又开始，忙出声提醒。
凤玉兮对经纬的话倒是没怎么震动，当她看遍了流朱从张芷兰那边偷来的信后，已经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皇姐在羌国孤立无援处境艰难，又因为要维系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模样来。
虽然皇姐大了她十来岁，如今也不过将近三十的年纪啊，羌国究竟是怎么样的地方，竟然能让皇姐这么快香消玉殒？
此刻凤玉兮的内心满是不忿，是对羌国的恨，是对张芷兰的恨，是对自己无能的恨。
“玉兮，你千万不要多想。”眼见着凤玉兮狠狠咬着唇，那双唇上殷红的血丝冒了出来，凤栖梧连忙上前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大皇妹已经去了，如今南越的皇室只有他和玉兮了，他不能容许玉兮出事，任何事都不成。
“为什么？为什么皇姐这么年轻就要去了？皇兄，我不信，我不信羌国人没有折磨皇姐，你瞧瞧张芷兰你那样子，你难道还愿意跟羌国合作下去？”
凤玉兮止住的泪水又狂涌了出来：“她张芷兰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我，若不是一个月前皇兄为我出头，怕是又想用我的婚事来做文章，拉拢南越的家族。皇兄，你还记得差点死去的大皇子吧？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忍得下？”凤玉兮想不通，这般明显的事情皇兄能想不到？即便他想不明白，服侍的经纬作为旁观者能不清楚？这些年，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刻，凤玉兮对这个一直崇拜的皇兄有些失望了，她曾经那么依赖的人如今却证明，并不会如自己想象的一般，全力护自己周全。
因为，在他的心中，不只有血缘亲情，更有南越。
她的眼泪如流水，想着如果皇兄继续和羌国合作下去，下一个要派去羌国维系两国关系的，岂不是只剩下她一人了？
顿时悲凉从心中涌出，她抬头，狠狠的看着凤栖梧：“皇兄，皇姐已经这般了，你不会再将我送去羌国吧？”
凤栖梧刚抬起手，想要拍拍凤玉兮的背好好安慰她的，就这样僵在空中。
这一刻，他居然从玉兮的眼中看到了痛恨，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好似一拳击在胸口，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可能如此做？
这可是他一直宝贝的皇妹啊！
凤玉兮抹了把眼泪，嗤笑一声起身：“皇兄，你先走吧，等皇姐回来之后我会去看的。”
一直亲昵的兄妹终于生出了嫌隙来，老太监经纬也替自家主子委屈几分。皇上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持南越的安稳，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这个随身服侍的老奴才一清二楚。
小公主说的话未免太伤人心了些。
凤栖梧再次从栖凤宫踏出的时候，脚步很是沉重，他转过头，看着正殿，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他怎么可能再将玉兮送入虎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此刻他的话很是苍白，他知道玉兮一旦心里对自己有了防备，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唯一能够让她相信的，只有行动。
大曜啊！
蓦地凤栖梧想起那个不卑不亢，即便被威胁逼迫还能笑着应对的男子。他的传奇玉兮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这个南越帝王如何能不知？他活的肆意嚣张，活的自在超然，甚至为了一个皇后能够抛弃家国，只身冒险。
凭心而论，他做不到，他很羡慕。
“皇上切莫太伤心了，小公主怕也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这现实，说了些气话的。皇上这么多年这般疼爱小公主，她不会不知道的。”老太监经纬看着眼神黯然的凤栖梧，越发担忧起来。
皇宫西门，流朱时不时按一下屁股，原本被打开了花的它在三日的修养之后，伤口终于愈合，只不过生肉时那痒痒的感觉，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想要时刻伸手去挠挠，对，挠一挠就好。
蓦地，她眼前一亮，看到了栖凤宫凤玉兮身边的贴身宫女，瞧着她满头大汗一脸兴奋的模样，看起来是已经将事情办成了？
联系上大曜了？
那么看起来，她的计划也可以启动了。
她并非鲁莽之人，能够找上凤玉兮是她百般权衡的决定。这个南越如果能够找到与皇后对抗之人，除了自己接触不到的皇上之外，只有这个小公主了。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三日里，翠屏姑姑不止一次提醒她，只要对皇后娘娘忠心，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一个都不会少，忠心，呵，忠心？
流朱嘴角勾起，想着最近还帮着皇后娘娘的书房做调整，从暗箱中获得的消息，心中一阵嗤笑。
南越国如今还能和羌国维系良好的关系，跟两国联姻有莫大关联。不管是张芷兰还是大公主，都是两国看重之人，如今大公主在羌国居然病危了，那代表着什么？以小公主的脑袋肯定推测的出来吧？
她猛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这南越国平静许久的日子，终于还是要彻底翻动了呀。
眼皮子一动，前头来了一人，流朱认识，皇后娘娘从羌国带来的人——刘聪。这么多年调查下来，她更清楚此人是给张芷兰跑腿的。瞧着他胸膛鼓鼓的，流朱嘴角微微勾起。
“刘哥？”她喊了一声，挪着缓慢的步子上前，刘聪停住身子，诧异转身，看到她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原来是流朱啊，早听闻你最近可是皇后娘娘身前的红人啊，怎么这身子……”
流朱不以为意的摆手：“别说了，不过是被玉兮公主教训了一下而已，对了，瞧刘哥你行色匆匆，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回禀皇后娘娘？那流朱可不耽误你了，等刘哥办完事，流朱请刘哥喝一杯如何？”
同样是给皇后娘娘办事的，也有地位等级之分。如刘聪这般是皇后陪嫁而来的，地位比起后来扶起的流朱自然高不少，对于流朱这般殷勤，刘聪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当下颔首。
瞧着刘聪离去的身影，流朱脸上的笑渐渐收敛。
“哟，都攀上翠屏姑姑了，还稀罕刘哥呢？流朱，你的心还真大。”早有看流朱不爽的人站出来，一阵阴阳怪气的。
这看守西门的事情多重要，服侍皇后娘娘的人自然清楚。这代表着皇后娘娘的信任，原本这活计是她张媛媛和秦林负责的，两人合作约莫一个月，磨合的差不多了，突然安插进来一个流朱，怎么能让张媛媛忍得下？
况且最关键的是，这流朱当初可是栖凤宫的人，转投鸣凤宫也不过短短一个月多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叫心有戒备的翠屏姑姑认下，能让挑剔的皇后娘娘委于重任，怎能让她不嫉妒？
流朱同情的看了一眼张媛媛，这位管事姑姑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原本就是管凤鸣宫的，在宫中地位超然，但做事还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一点懈怠。然而皇后娘娘心中对她还是不放心，就是因为此人——太蠢了。
这般肆无忌惮的表现出嫉妒，是不担心她针对吗？还真是太自大了。
不过流朱可不准备直面，她浅笑的转身：“流朱身子不适，还是先回鸣凤宫了，西门这边还是有劳姑姑了。”说完直接离去，虽然因为身上的伤势脚步缓慢，但很是坚定。
说好了要请刘聪喝一杯的，回到凤鸣宫的时候流朱取出积蓄了许久的银两，去厨房打点了一下，这才静静的等待。
让她惊讶的是，被小宫女一同请来还有翠屏姑姑。
此刻翠屏姑姑脸上笑容灿烂，和刘聪进来时，瞧着流朱起身迎接，连忙上前：“你这丫头也真是的，皇后娘娘和我都知道你忠心，有伤在身休息的三日，还不放心娘娘的书房，这才刚好些，就跑去西门那边，怎么着？扯着伤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