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切莫太着急了,毕竟之前大曜皇后和皇帝在我南越宫中时,是玉兮公主不惜一切帮助他们逃出,就算是看在玉兮公主的份上,对南越也不会太苛刻的。”
凤栖梧却猛地摆摆手,示意经纬停下。
若说这世上有后悔药,此刻的凤栖梧恨不得吞一颗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候的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绝对不会同羌国这个虎狼之国联姻。想起当初风丞相苦苦相劝的模样,凤栖梧忍不住嘴里一阵腥甜,不过很快他就压了下去,再喝了一口参茶,摆摆手,让宫女退下,这才起身:“走吧,皇妹今日是要到了,咱们去,去城门迎接吧。”
经纬老太监怔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阵颤抖。
他已经从这位中年帝王的话语中听到了太多的无奈和妥协,甚至在面对这般危机时,南越的安危比不上一个死人。
尽管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态是错的,经纬还是觉得眼中一阵酸涩,微微颔首。
自打皇上登基之后,从未任性过,这一次,就让他任性一回吧。
总归已经迟了,怕是边疆的事情早已经注定,南越如今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割地赔款的准备而已。
一路过来,南越都城的百姓还不知道边疆的消息,依旧笑闹不断,听在凤栖梧耳中,却生出许多无奈来。
老太监经纬忧心忡忡的看着凤栖梧,他年岁也大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皇上和小公主,南越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相比于南越这边的忐忑,兰城百里外的山谷内,迟瑾年亲自出谷,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军,凌非上前跪下:“末将,幸不辱命。”
“好,好呀。”迟瑾年接过边上之人送来的锦盒,打开一看,赫然是羌国三皇子的首级,当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路凌非率领的大曜军队和西域国对羌国大军一路追杀,终于在羌国边境内斩杀这位羌国三皇子,虽然羌国残余将士逃了,但是经此一役,怕是羌国没修养个三五十年,怕是永远不敢再生出任何心思来。
山谷内大摆庆功宴,一者是为了西域大军接风和感谢,二者是为了得胜。虽然如今集结了将近三十万的大军是不惧南越区区二十万的,一向谨慎的迟瑾年还是吩咐轮岗,大曜将士虽然大口吃肉,却依旧不敢大口喝酒。
秦士仁站在山顶处,望着山谷中的一片热闹景象,终于还是神色忧虑的吐出一口气来。信如今怕是已经到了皇上手中,是投降还是继续与大曜拼的你死我活,全凭皇上做主。至少眼下秦士仁这位热血男儿,是生不出任何心思来对抗大曜的,此刻甚至派兵骚扰一下都不愿。
为何好好的战事能变成如此?
秦士仁怎么也想不通,是了,当初与羌国合作出兵的事情,满朝大臣皆是反对,最后到底是皇上力排众议,决定派兵合作的。可南越的区区二十万大军,基本无对战经验,反倒是大曜的大军一直常年征战,高下立判。
消息传到大曜皇宫,迟宴正为刘神医的药方拯救了大曜在瘟疫重灾区的百姓而高兴,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一个个的陆续返回,这期间,迟容轩带着沈玥和孩子进宫了一趟,陪着刘神医在太医院翻阅了医术。
“娘娘这下可放心了吧?依奴婢看呀,这场战事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前奴婢还觉得没有一年半载的绝对攻不下来,没想到,这还没两个月吧?听着信中皇上的意思,怕是南越已经没有一争之心了,快的话,再过一个月,皇上就能回朝了。”
云娘一心为迟宴高兴,果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娘娘和皇上终于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迟宴嘴角带着笑,点了点头,旋即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娘娘是担心南越那边?”云娘替她开解,“放心吧,皇上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是我们从南越皇宫逃出来的事情,总是要承玉兮公主的情的,这件事上皇上怕是会心慈一些,不会闹得太过。”
迟宴叹息一声:“云娘,瑾年的性子难道我不了解吗?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凤栖梧毕竟不是一个昏庸的皇帝,若是利用这一点,怕是我大曜军队得吃亏。”
云娘倒是不以为然。
“哎呀我的娘娘,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这事情哪有那般复杂的?若是南越利用这一点猛攻,难道皇上还真能让他们追着打不成?战场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只论生死的,奴婢看,皇上肯定也不是这般太过于心慈手软之辈,您就千万放宽心吧。”
迟宴闻言,不由笑着摇摇头。
“说瑾年会手下留情的是你,说他不会心慈手软的也是你,云娘,看来你也学会了恭维了是不是?尽说些让我省心的话。”
“云娘是你的贴身宫女,不说些让你安心的话怎么成?依我看,云娘这性子好啊。”凉亭外,迟容轩抱着孩子走近,身后沈玥亦步亦趋,听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迟宴连忙起身快步过去,小心翼翼的从迟容轩手中接过孩子。
“轩哥哥,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沈玥的身子在刘神医的照料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如今便是身子也恢复了之前的苗条。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孩子脸上,听着孩子欢快的笑声,脸上之前的焦急也是转瞬不见,满是慈爱。
“轩哥哥,嫂子,你们给孩子取名了吗?”
迟容轩点头:“原本是拟了几个的,不过想着玥儿跟着我一直受苦,让玥儿来决定。”
迟宴看向沈玥:“嫂子给宝儿取了什么名儿?好听吗?”
“迟安安。”沈玥眉眼弯弯,与迟容轩对视了一眼,解释道,“宴儿,我与你大哥想了许久,这孩子不求她富贵,但求平平安安。”
这话一说出来,迟宴的眼神一暗,有些失落的看着两人。
“轩哥哥,嫂子,难道你们还是想离开?”
迟容轩点了点头:“其实宴儿,今天过来,我们就是来辞行的。出宫后再去沈家一趟,我们就要离开了。”瞧着迟宴又要开口,迟容轩立马摆手道,“宴儿,你也别劝我们了,经过那事情之后,我们都想通了,富贵不富贵的并不重要,权势对我们来说是双刃剑,如今我与你嫂子想要求的,不过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已。”
迟宴眼睛有些红了。
“宴儿,你想过没有?我的存在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会引起许多问题。既然当初我死了,一切烟消云散,那就当我死了吧。如今这江山已经改为大曜,我又何必强求那富贵呢?”他生怕迟宴一声哭出来,安慰着,“宴儿你放心,等我们彻底安顿下来,会再次联系你的,到时候你若与皇上得空,可以去做客,我们随时欢迎。”
迟宴知道迟容轩这番话,已经把话全部说死了,心中更是悲凉。
“轩哥哥,你们真的,非走不可吗?”
边上云娘拉了她一下,迟宴不管不顾的甩开,眼中含着泪珠:“好,宴儿不会强求轩哥哥的,但是你们既然要走,总要带上点宴儿的心意。”
当看到云娘送上来的荷包时,迟容轩和沈玥对视了一眼,到底是没拒绝,直接收了下来。
看着一家三口和刘神医乘坐着马车出宫,迟宴终于是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娘娘,分分合合是必然的事情,您就别伤心了。”云娘安慰,其实她也清楚这位前太子在京都是绝对待不长时间的,因为若是被人发现,他的处境便极为尴尬,离开,不管是对于大曜,还是对于他来说,都是好事。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相信娘娘定然想得到,她知道娘娘不舍。经历了太多,娘娘身边除了皇上,除了沈家,就再也没有可亲近之人了。若非如此,娘娘也不会想要将迟容轩等人留下。
那荷包里头是整整五万两银票。娘娘怕是担心这一路上,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将能施舍的全都给了,如今她们还有孩子,若手中无钱,如何能尽快安顿下来?
收回视线,迟宴叹息一声,声音有些寂寥:“云娘,我们回去吧。”
当初她想要临死前逃离这皇宫,结果出去了还是心甘情愿的回来,这辈子她注定是逃脱不了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强留能够逃脱的人呢?她不能这般自私,因为对方是迟容轩,这个世上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还没走到养心殿,云娘和迟宴的脚步就是一顿,不远处一身火红衣裙的,正是阿依木。
那身红,有些刺痛迟宴的眼睛,还好她很快嘴角微微扬起。战事如今还在继续,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就是阿依木怎么挑衅,也绝对不能让她找出任何把柄来,免得前线生出事端。
云娘心中也极为不忿,这后宫中,只有身为正宫的皇后娘娘才能身着大红色,可是阿依木公主这身,显然是想挑战皇后娘娘,而且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她丝毫不怀疑阿依木的心思,毕竟这位公主一直这般“真性情”。她只是心中越发心疼娘娘,付出了这么多,还得被人踩在脚底下,此刻她心中该是多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