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沈蘅的话,画香即刻毛遂自荐一声“我去”便乐呵呵的夺门而去。
画香走后琴香直了直身子,只听见沈蘅清灵的声音飘了过来:“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相思情。”
琴香细细品味其中诗境,许久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所谓‘何人不起相思情’原为‘何人不起故园情’。相思、乡思,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是可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沈蘅性子清冷,喜好平淡,自然不会有次怀春之情,所以沈蘅说的是琴香。
沈蘅见琴香腰板依旧挺直,脸上也没有其他神色,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最终就目光停留在琴香腰间。只见一支白玉洞箫悬挂腰间。不过洞箫并不值得沈蘅叨念,值得沈蘅叨念的是洞箫上雕刻的那朵白玉莲纹。
自古以来,不少文人骚客都喜欢以花自喻。就如今世祖国闻名的建安四杰是以取梅兰竹菊君子为号。而莲也是特有所指。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乃君子之花。
而且琴香跟随沈蘅多年,她也从未见过琴香有这样一支洞箫,何况还是男式的。想来如今四香都将近二十芳龄了,却因为自己还待字闺中导致她们的终身大事举棋不定。不过如今书香快了,若是琴香也能心有所托倒也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何况她们是名义上的主仆,实际上的姐妹。
“小姐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那赵大小姐。这种私相授受的苟且之事我可做不来!”琴香神色如初道。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倒想看看是何等风流才子。”
才子佳人是佳话,若是才子生性风流的那就不像话了。
终于琴香的耳根出现了微红,随即听她重声道:“小姐如此编排琴香,琴香羞愧难当。这洞箫的确是别人送的,而且送我洞箫的这个人小姐也是有耳闻的,就是那个从西夏来的何用,早前在秦阳我和他还有一面之缘,今日这何用在护国将军府把我认了出来,便教问何名何姓,我没有搭理他,随后他又借着向我讨教琴技之名意图套我的话。不过琴香秉着敬而远之的道理一一避让,在我最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二皇子的闹剧就开始上演,琴香借口逃脱,这洞箫也是那个时候他强塞给我的。还说他也是个喜好琴音之人,请我日后指点他一番,这支洞箫是交给我的学费。”
“琴香本打算将它收起来或者当掉的,不过因为一时忙的忘了,所以才忘记取下。”
沈蘅终于忍不住的嘴脸抽动了一下。琴香说真么多无非不就是想证明自己清清白白。不过送东西的这个人是何用倒让沈蘅觉得意外,莫非这个竹隐居士还想觅得知音,琴瑟和鸣?
“好了,你身为四香之首,是我信任的人。不过这何用如今在叶家是个什么身份?”
琴香见沈蘅转移了话题,立刻庆幸道:“听说这何用本是薛引的谋士,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秦阳来到了京都,而且还和叶家大公子一见如故,称兄道弟。”
“那就是叶文的朋友。”沈蘅很快捕捉道答案,依着今日沈蘅对叶文的了解来看,这叶文还是很有城府,何用若是有心思要利用他怕也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不是她应该担心的问题。
紧接着琴香又向沈蘅汇报了建安当下的一些实情,其中便有谈道叶明归京之日就在明天。还有京中对林怀德以讹传讹的谣言四散。又还有前任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是赵国公家生子。再还有就是红衣分楼送来的财政挪用书信上提到建安北国四季无雨,寒旱交加,又逢战乱,朝廷顾之不瑕。
打发了书香下去实行今个下午针对沈府内务的的整顿对策之后,沈蘅便入了净房,享受着甘霖带来的惬意。
正当她沐浴完准备继续入睡的时候,一个当头棒喝向她迎来:皇宫连夜召见。
无奈的沈蘅又得乖乖的从被子里爬了起来,跟随者宫中特使入宫觐见。当她忧心忡忡的随着宫使来到皇宫门外的时候,她才发现早有一人在哪里侯等,而那人正是今夜敢来她便敢把他丢出去的叶孟。只见叶孟依旧是白日里的那身打扮,看来也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召见打了个措手不及,再看看自己也是一声素装,顿时感同身受。
虽然叶孟昨天就说过这两天宫里那位可能会召见她们,但这连夜入宫觐见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该不会是因为白天的是皇帝要找她们算账?
不过如此滑稽的理由是不应该存在的。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林怀德的是情完完全全是他咎由自取,而今天在场的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皇帝是个聪明人,他可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自取其辱。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叶明明日到达京都,而皇帝要做的就是慰问三军将士,论功行赏。所以皇帝必然要提前见她们一见。
前来宫门接引的是一个年岁已高的公公,沈蘅清楚的看见了那为公公在看见叶孟那一刻的神情怪异,心中苦闷,一时也无法预料等下会发生的事,只能自求多福。既然他选择了回来,就应该面对他改面对的一切。
“沈小姐,叶四公子请!”那公公回过神道。然而叶孟却是坐在轮椅上呆呆的望着沈蘅,对那些阉人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有劳公公!”最后沈蘅上前请声。
那公公随后又打了一个手势,瞬间有两个小太监欲图上前来推叶孟的轮椅,叶孟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乖乖的拨动着木轮向沈蘅走过去。
沈蘅严肃的瞪了一眼叶孟,再看一眼那个公公,她感觉出了一股愤怒个一份按耐。看来这个公公也算是个人物,若是寻常官员怕都还要巴结巴结他,不想如今却在叶孟这里碰了个钉子。在他看来他愿意叫人去推叶孟还算是抬举他,叶孟如今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叶孟姓叶的话,他还非得给他颜色瞧瞧不可。
沈蘅推着叶孟随着众人一路向皇宫走去,无论是沈蘅还是叶孟,这皇宫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只感觉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一步一景。
侯门一入深似海不假,但皇宫如海盛况却令人目不暇接。放眼所见: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侧耳前闻: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后耳却听得:佩玉鸣鸾罢歌舞。沈蘅暗叹,此时若是还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话那这里简直就是繁华仙境。
因为他们二人身份平平,皇帝只是在偏殿接见她们。看着前去向皇帝通报的人回来,沈蘅没有一丝紧张,看了一眼叶孟,发现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也多了一份安心。如今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陛下宣叶四公子觐见!”那公公道。
宣叶四公子觐见,却没有说宣她觐见,沈蘅一时间有点慌乱。沈蘅本打算与叶孟一同面圣,却不想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单独召见搞得进退两难。
沈蘅低头见叶孟也有些懵的样子,心中更是担心了,叶孟如今完全就是毫无准备。而皇帝如今这个意思是想要逐一击破的样子,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该如何是好。
“阿蘅放心!”叶孟突然抬头对着沈蘅笑了笑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沈蘅留意到了叶孟作笑时的眉头的微皱,他是在强颜欢笑,目的是让她安下心来做下一步打算。
沈蘅面无神色的站在殿门之外,内心却是洪波涌起。她在想若是等下皇帝探问叶孟的事情她该如何作答,还有若是同一个问题叶孟又会如何作答。她也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尤其是他那张令人不安的脸。
正当她思绪万千的时候,殿门外的几个宫女突然齐齐作声,个个神情肃然起敬。
“见过长康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康王?沈蘅脑子里闪过这个熟悉的字眼,前一阵子红衣楼送来的资料之中有所提及。
先帝开辟建安江山如画,奈何妻妾早亡,子嗣单薄。膝下徒留下三子一女。
长子林邺,后封长兴王,十四年前在长兴之战中以身殉国。
二子林呈,便是如今的建安皇帝。
三子林永,后封得长康王,三年前死于病患。
当年建安先帝在位多年都不曾立下储君,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先帝的心中早走了钟意的皇位继承者。这个人不是赫赫有名的战神长兴王林邺;不是权倾朝野的嗣王林呈;而是一直安身自处,清静无为却才华横溢,有着远见卓识的长康王林永。虽然先帝临终留下遗旨,然而先帝去了之后荣登大统的却是林呈,其中所以就不得而知了。
沈蘅抬头见来人气质爽籁,容貌出众,器宇不凡。男子二十来岁模样,正是老长康王独子林初雪。
“民女沈蘅,见过长康王殿下!”沈蘅对着他语气平稳的行礼道。
“免礼!”林初雪对着众人温柔道。不等那些宫女起身,他已快步来到沈蘅面前,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仿佛是审视猎物那般。“沈小姐大名,本王日前已有而闻,能于千万军中取得敌将首级,当真巾帼不让须眉,令本王自叹不如,今日能得见庐山真面目,实乃三生有幸!”
当听到林初雪说出‘三生有幸’的时候,沈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如今暂时还不能看出眼前这个人是否别有用心。倘若今日与她说三生有幸的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还不足为奇,但这个林初雪是当今的长康王,若是传了出去说长康王见到她是三生有幸的话,也免不了别人碎嘴,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王爷谬赞,民女万不敢当。民女何德何能当王爷荣夸。”沈蘅故作羞愧的低下头道
“你当的起!”一字一句,渐行渐远。
不等沈蘅抬起头来,林初雪已经入了殿内。虽然皇帝如今正在召见叶孟,但守门的人却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而是由着林初雪长驱直入。
林初雪进去之后,殿门外的那这个太监宫女便掌着明灯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起来,对此沈蘅表示郁闷,看来连这皇帝身边都少不了闲言闲语。
从这些个宫女太监碎嘴中,沈蘅得到了个大概:林初雪三年前因林永病逝而在建安石沉大海,渺无音讯。只道今年方才出孝,以着长康王的身份重回建安。而这个林初雪之所以能够顺利继承王位也是因着林永膝下除却林初雪再无子嗣,而且早年对老长康王林永的风流艳史也被这些奴才们翻了出来。
据说先帝三子,唯有三子林永的性子和先帝如出一辙。在于感情的问题之上都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这样的追求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很是荒谬,但他们却都真真实实的做到了,但遗留下来的后患却是皇室血脉单薄,将近枯竭。
林初雪的生母出生青楼,奈何却有着满腔才情,和出尘气质,引得林永对她一见倾心,誓要与她共白头。然而当时这件事却在朝野上很是动荡,纷纷职责林永行为不检点,与青楼女子有染,玷污皇室血脉。最后先帝也规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是林永对先帝的回应。皇帝拦不住,最后二人终成眷属,却是有名无分。不过这林永也算是痴情,纳了这个青楼女子为侍妾之后也不曾娶一妻一妾。本以为可以发系同心,白头共老,奈何红颜薄命,才过了短短十来年这个青楼女子便因病不治身亡。
因着这女子去世一事,林永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林永不顾朝臣驳论,毅然决然的将一个青楼女子送进了皇陵。也是从此之后长康王渐渐失去在朝中的地位,与那权利中心越来越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