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林怀珠沾沾自喜,那些人对沈蘅父亲所谓的教子多方倒还说得过去,说她母亲是书香世家那便是天大的笑话,谁都知道当年沈善方娶了个满身铜臭的商户门第女子,且商人身份低微,那试问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又怎会有书香世家这一说,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还谈什么风雅颂?
林怀珠对着林怀德使了个颜色,林怀德顿时心领神会:“长乐县主太过谦虚,我听说县主方才与我皇妹对弈之时,皇妹都是棋差一招。我皇妹几斤几两,我这个兄长最清楚不过,只不过长乐县主棋艺如此了得,想必也是才情出众,其他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如一展身手,让我等大开眼界?”
果不然,林怀德话刚说完,就有一群人对着林怀珠询问事情真伪:“公主殿下,二殿下所言当真?”
林怀珠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道:“长乐县主棋艺精湛,本公主技不如人,输得是心服口服!且我听说昨日我朝叶议郎也败在了县主手下,实在不得不让我震惊一时。”
听完林怀珠的话,顿时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林怀珠在建安也是才情出众,叶文昔日在建安也是和林怀珠有金童玉女之称,如今二人双双败在沈蘅手下,那些人自然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今的情况是覆水难收,林怀珠这一招让她当众出丑用的也挺妙。她为什么会输给自己,难道她还不清楚么?
众臣纷纷在皇帝面前请愿,说要一见沈蘅大才。沈蘅一时心猿意马,此时只听皇帝的声音传了下来:“长乐不妨露一手,朕也想看看朕新册封的长乐县主何等大才,值得皇儿如此称赞!事后朕自有重赏!”
皇帝倒戈,沈蘅如今只有将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但当她看到皇后始终一言不发的时候,就感觉没戏了。正当她准备向皇帝请罪推辞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飘了出来:“启禀陛下,臣女尝闻长平有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叫做‘以声绘色’长乐县主早年和臣弟都在长平呆过一段时间,想必定然可以为我等挥作一二。”
沈蘅向着那声音寻去,发现女子一身紫色罗裙,正是叶华。对于‘以声绘色’沈蘅倒也了解一二,这项艺术顾名思义就是从声音中寻找灵感,创作作品。往往同样的一种声音在不同的人的手里,却别有一番风采。这是一种对人们的心境和音律、画技的考验,不算难,但也不容易。她还不能确定叶华此番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
“臣赞同叶小姐所议!……”一时间又有不少人涌了出来,纷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异口同声道。
正当沈蘅不知所措的时候,叶华已经走了上来,按着她的肩膀,咬耳道:“沈妹妹不要怕,这就是四弟要给你的礼物。”
叶孟?他想做什么?这算什么礼物,不害死她就算了,她琴棋书画样样拿不出手他又不是不知道。看来回去一定要先好好修理他一顿。突然叶华抓住了沈蘅的手,一本正经的对着沈蘅道:“长乐县主若是愿意,叶华愿祝你一臂之力!
沈蘅看着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模样,又老了一眼林怀德兄妹一脸等着看热闹的神情,决定豁出去了:“长乐,恭敬不如从命!”虽然人算不如天算,但人定胜天!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之后,宫女拿来了一张琴,侍好了笔墨画卷。
“如此长乐献丑了!”沈蘅说完便向前走去,众人望着那个绝盛天仙的背影,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远去,登上了那一方人间仙境。林怀珠静静的看着一切,她也有疑问,沈蘅为什么叶华仅仅的一句话就劝动了?莫非当真有过人之才艺?
众人只见女子拿起画笔的瞬间,长琴铮铮作响。琴声行云流水,高低起伏,时而平沙落雁,时而策马狂奔。以至于本来悠扬的曲子竟然让人听上去有一种苍凉之感,犹如冬天里的白梅,孤傲无双,去深谷传响,哀啭久绝,如绕梁余音,不绝于耳。
忽然,琴声峰回路转,迎坡而下,低沉萧瑟,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女子的歌喉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婉转飘扬,然而歌唱之人并非鸣琴的叶华,也并非操笔作画的沈蘅,而是一旁不起眼的林怀真。沙哑的声音,将最美的愁绪完美的诠释,促使殿中之人深受感触,一时间情绪高涨,寸寸柔情,连连粉泪,情动四方。
众人在此中留连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原本琴声,歌声皆已不在,弹琴之人也不知所踪,此时只见沈蘅早已停下了手中的画笔,身后的宫女正捧着一张画卷向众人缓缓走来。
“谢谢你们!”走过林怀真和叶华身边的时候,沈蘅诚恳道。叶孟送给她的这份礼物的确很好,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呈上来!”那些人正打算将画拦下来观览的时候,上头的皇帝突然发声,直接断了他们的雅兴。皇帝也是一脸期待,只不过当东西呈到面前的时候,那股期待渐渐被抹尽,沈蘅看在眼里,感觉都在意料之中。就在皇帝打算让人将东西拿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满脸出人意料的看着沈蘅。
最终,沈蘅的那一幅化作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一脸失望。皆道:“见画道还不如听叶三小姐弹琴。”
林怀珠看着那一幅画作脸色平平,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波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近看,平铺的纸卷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线条,横竖交错,横七竖八,看着就令人有些缭乱。想来沈蘅对于画之一技也没有多大的造诣。只是当他们渐行渐远的时候才发现此图竟然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睁开眼,扑面而来的是满目山河空念远,楼台一角,纸间纷呈。百尺高楼之上徒留一袂衣衫随风飘零,既给人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之感,还给人带来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的盛见。
危楼之下,百里繁华。千条万条细长的线在迷雾中随风飘摇,绵延的暮色映入高楼,俯首望去,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临江,菱歌泛夜,吟赏烟霞。古老而又宏伟的城池静静的在夕阳下徜徉,群群鸿雁从上头飞过,点燃了袅袅青烟。古城之内尽管细雨纷飞,黄昏日下,却依旧繁花似锦。万人空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们纷纷载歌载舞。渐渐的这一切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渺茫,最后所有人都随着那一道夕阳回到了高楼,再次俯览群芳。
众人都看到了满纸繁华,却都忽略了纸上轻描淡绘的冰山一角上的淡淡黑色墨迹曲折勾勒,纸上一点,伸延万里,愁云暗淡。最后危楼之上横空落下平平淡淡,毫无特色的四个字:独上高楼
此时皇帝寓意深长的说了一句:“独上高楼,诸位都有何所见?”
“回禀父皇,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儿臣看到了我建安百姓安居乐业,喜笑颜开。同时也看到了我建安物华天宝,盛极一时。”话落间一人从外头走进来了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正是当今太子林怀元。
听完林怀元的话,皇帝始终不出声,此时林怀德倒兴致勃勃的走了出来,完全无视林怀元的存在,径直走道皇帝面前,声音朗朗道:“独上高楼,儿臣还见高处不胜寒五字。”
然而皇帝还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道:“诸位可还有他见?”
“臣赞同太子殿下所言!”
“臣赞成二殿下所言!”
一群人纷纷列阵,和声附议道。然而他们不知,此时皇帝的脸都快绿了,原来这就是他的文武百官,连沈蘅一个区区女子都不如。其实无论是叶文一家,还是林怀珠、林怀真,对着幅画的了解都是寥寥无几。除却满纸繁华,她们还真找不出其他的答案,如今唯有将解答的希望寄托在沈蘅身上,正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长乐,你来说,独上高楼,你看到了什么。”皇帝不满的看了一眼众人再对沈蘅道。而一旁的林怀德倒是在幸灾乐祸,他了不相信沈蘅还能从这幅独上高楼里看出其他的。而相反有一些人倒是不安分了,皇帝既然这么问了,自然有其他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他们都看不到,要知道君无戏言,怎可无风三尺浪?
果然,要见成效了。沈蘅果断挺身而出,鄙夷的看了那些墙头草一眼,语气重重道:“独上高楼,长乐只见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长乐县主,休得胡言!”
沈蘅民不聊生四字刚落下,以林怀德为首的众人就出声职责沈蘅失言之过。在他们看来建安如今正是如日方中,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沈蘅此言就等于妖言惑众,是在打文武百官的脸。
“长乐,你可知罪?”皇帝闭眼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