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勉强,他强扯着笑颜沉声细语说。说完也自觉的闪到了一旁,目送沈蘅远去的背影,恍若每日深夜对来日黎明的期盼,尽是美好,尽是甘甜。
“靖国将军?”林怀真试探的叫唤,然而叶孟却置之不理。林怀真一脸惊愕,她想告诉他这里是女席,他应该去男席的好不好?而且他刚刚与沈蘅那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已经让周围的那些公主小姐们羞愤欲死了好吗,如今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坐在女席之上,节操还要不要了?
“靖国将军…”林怀真再次叫唤,可是叶孟依旧望着一步一步跨上梯台的沈蘅目不转睛,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好吧,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她没想到她父皇仰重的靖国将军竟然是个厚脸皮的,就算你们有婚约在身,也应该避避嫌好吗?搞的那么高调,是怕大家不知道么?
梯台之上,凉风徐徐。
也是当沈蘅站到了乾坤弓面前之时,她才发现这个梯台搭的几乎可以和皇帝所在的地方并肩高下。在这里,她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台下每一个人的神情。
皇帝的厚望;林怀德的轻蔑;林怀成的笑里藏刀;臣子们的趋之若鹜;江岩居的窥探;薛满的敌意;北魏王淡然中的紧迫,但这些眼中只是雷鸣一闪,久无所踪。唯有那个人的坚信不疑,才是她千丝万缕心绪的众望所归。
伸手抓住弓弦的瞬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了上来,全然驱散了烈日灼烧的炙炎。左手扶住了长弓的弓身左脚也自然而然的踩了上去,曼妙的身姿犹似半仰。忽然,她握着弓弦的右手瞬间一紧握,随即弓弦与手骨琴瑟和鸣般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随着飘扬的春风,荡漾远方,空然传响。这一刻,万众瞩目。
台下,所有人屏气凝神望着台上那名绝色出尘的女子,犹如是在云端之上俯视千山暮雪,超尘脱俗,却是昙花一现。
“长乐能成功吗?”林怀真望着台上的沈蘅有些担心。
飞的越高,摔的越疼。这是来自一个真心好友的关心,自然会得到回应。
“能。”叶孟深信不疑的说着。
果然,下一秒台上的长弓就开始了剧烈的紧绷,仿佛是在对强劲的冲击在做最后的反抗。
弦被拉开了三分之一,台下忽然欢呼一片。然而就在欢呼刚起,尚未达到爆发的高潮之时,台上的长弓有一次自然的砰然,随之弓弦又回到了原处,令人只叫功败垂成。
然而可惜二字还未从众人口中蹦出,沈蘅又以一个回转之势将弓再次拉开,这一次似比上一次拉的更开了。
这一次,众人还来不及叫好,这弓又沉了下去,然后又一个回旋,将弓拉的更开,实在教人目瞪口呆。这种拉弓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
“以柔克刚。”人群中有人呼吁,其实这样武功路数到处可见。但用在乾坤弓之上的话,也未免显得妄自菲薄,毕竟蜉蝣撼树,可笑至极。可是这个人却做到了,先是将弓弦尽力往前压,随之凭借反弹之力迅速拉起,再借弦崩的冲击之力再次按压,以此循环往复。
人们心中都知道,此事若是换做常人来做,必然达不到如此效果。也是这一幕,才让他们真正的看到了这个长乐郡主的真正实力,如此功夫,怎能不叫少年有成?
就在此时,高处一声高吭的怒吼让一切变得沉寂,唯余风声。
放眼,只见乾坤弓已被尽数拉开,仿佛下一刻这弓弦就要像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那样崩断一般。原来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万人瞩目。
在一片悄然之中,沈蘅咬紧了牙关,面有些红光桥,手中的扳指已然有了崩摧之势。她想,若是没有这几个扳指,她的手起码得罢工好几天了。同时,她也不得不佩服江岩居的皮糙肉厚。
“上箭!”一旁的皇帝突然出声使唤那些兵将,驱使他们将乾坤箭送上去。此时此刻,是他建安大国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没一会,台上的兵将便将人的个头般长的的玄铁重箭抬了上来,而却在即将走到沈蘅面前的时候不堪众人,几个兵将气喘吁吁的将长箭丢了下来。这一丢,可把皇帝气的不轻,慌忙下令其他人上去。
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刻的沈蘅也可谓精疲力尽,倘若等到那些人上来,她恐怕早就败下来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名士卒将长箭抬起了一寸之高,沈蘅一个抽身就将左脚从弓身上移了下来,一把将脚下的长箭腾空勾起,随之以电光火石之速劈腿将长箭压在了弦上。
仅此一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声破空的箭鸣,瞬间划破沉寂,台下一片哗然,欢呼雀跃。
看着手中有些支离破碎的几个扳指,沈蘅倍感身心疲惫,扶着台上的栏杆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好在林怀真及时赶到将她扶了过去。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回,不想再理会这些惹人烦恼的是是非非。
许久之后,沈蘅悻悻然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轮椅之上,而自己的周围却围了一大群人,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甚至有她萍水相逢的,也有她弃如蔽履的。看到这些,她心中不由得苦笑,她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见那些人个个满分热忱,沈蘅虽然被念叨的头疼欲裂,却也无法下令驱逐,只好强颜欢笑般的迎合着他们的问题。
只消一会,那些郡主小姐们就读懂了她的敷衍之意便也自觉的散去,可是总有一些神经大条却满腔热情的由始至终都在她面前念叨。就在此时,一声严厉的呵斥传了过来:“你走!阿蘅不想和你说话!”
闻声,沈蘅眼带流光的回头,只见叶孟坐在一旁,满脸怒色的望着这边,却在看到自己的瞬间言笑晏晏,还将手中削好的的一个苹果递了过来。
刚接过那个苹果准备咬一口,一旁被叶孟呵斥过的那个小姐瞬间乌云满额,对着叶孟就是一通好骂:“你得意什么,在得意你也只是一个死瘸子!”说完就领着身边的几个小姐往外走,瞬间沈蘅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死瘸子三个字但没有对叶孟造成多大的冲击,毕竟他选择了瘸子这个身份,他就得接受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一切,直到解脱的那一天。
二人相视,许久无言,却又毫无尴尬之意,只因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浓情蜜意,另一边亦然洋洋喜气。其实就沈蘅拉开乾坤弓一事而言,无论是林怀成还是林怀德都是喜过于悲。毕竟家仇与国恨想必,其之身份乃是微乎其微的。同样,身为建安女婿的东齐皇太子和身为沈蘅故交的楚渐离也是为之欢呼。
此时一个宫卫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到:“启禀陛下,乾坤长箭连穿数墙,以没入城墙,已无力取出。”
说完皇帝神情大喜,此乾坤弓果非凡俗之物。要知道这宫内的城墙可是国之冰尖,无能比拟。可它居然连穿数扇,实乃兵刃之新篇。遣去来人之后,皇帝举杯痛饮,对着一旁面色灰尘的江岩居和容悦色道:“十三皇子为我朝献上如此珍宝,实乃功不可没。只不过古今之礼尚有礼尚往来之说,朕既然收下了贵国的宝物,自然也当有所回赠,是以,十三皇子有和条件尽乎直言,朕也定当尽力满足。”
虽西夏人很清楚的说会将乾坤弓无偿送赠,但聪明一点的人又怎会不知道‘无功不受禄’五字?所有皇帝此时以厚往薄来之礼相待,既在各国时辰面前给足了西夏人的面子,同时也弘扬了自己国家的慷慨大气,乃是无往不利之行。
结果虽然出人意料,但对于江岩居来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不,顿了一会激动的心神,就见江岩居起身道:“陛下言重,只不过既然是礼尚往来,本皇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对着一旁的薛满使了个眼色。
薛满也站了起来:“去年年底舍弟薛引受他人蛊惑进兵贵国边境,好在大祸未成,在此本相代表西夏为贵国上下真诚致歉。虽然薛引所犯之罪过断头百次不为过,但他始终是我西夏中人。所以本相恳求陛下做主,让我等将薛引带回西夏,由我西夏君王亲自定罪。”说完,薛满就跪在了皇帝面前,满是诚意。
听到薛满这么说,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叶明。要知道当初他可在薛引身上吃了不少苦头,而且连年的奋战,叶家军付出的代价又是何其沉重。
“陛下不可,薛引此人罪大恶极,应当交由我建安子民来处置。如若不然,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如何安息,战死沙场的勇士又何以魂归故里?”叶明道。
叶明此言,有人赞成亦然有人反对。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帝会举棋不定的时候,皇帝却突然清了清嗓子,瞬间四处安寂,唯听皇帝只言片语:“朕一言九鼎,自然会言出必行。何况无论是我建安还是西夏,都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严于律己。朕也相信贵国君王不会徇私枉法,定然会给朕,给朕的百姓们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