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怪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他,所以我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人。反倒是我应该求得叶三将军的原谅,陛下的原谅,天下人的原谅才是。”
靖国将军火海谢世,这一件事情早已是满城风雨。同时沈蘅这一把火送去的又何止是这区区两万叛军?这把货带来了佳音,却也带来了噩耗,因为在如今的建安人眼中,这靖国将军的名头又何止是这区区一角跳梁小丑可以比拟的?
回想近日来的四处流言,皇帝也十分无奈。虽然对他来说叶家小四的死是一笔损失,但他从来就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可以掀起如此一番惊涛骇浪。一座囚禁两万鬼囚的死城的凯旋之音居然会输给一句面目全非的尸体,而且还输得如此彻底,毫无余地。记不起胜利的将士已沉痛着的悲伤禁锢着,没有了阳刚,没有了血性,那接下来的这场仗他该怎么打?
沈蘅的每一句话看似潇洒自如,从容乐观。但皇帝还是深深的感受着这一股被洋装的的怨恨。‘九五至尊,叶家先祖’,看似冠冕堂皇的表面,谁又能体会到这字里行间的每一处佳妙?那是对他的嘲讽,这是他早有预料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种嘲讽居然如此的肆无忌惮。这是沈蘅的心有余力不足,却把他说成了冤大头。叶三是他的臣子,所以叶三的的原谅容易求;叶家先祖世代忠良,仅凭这一点他无需征求任何人的原谅依旧可以以理服人,以忠孝之道驱驰天下人;唯一难得是这天下人,试问如今天下之广,本来属于他们建安的国土还有多少,有还有多少建安百姓背井离乡,成了他国之客?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这个半路收来的公主竟然骂他昏庸,而他却不能拿她怎样。
皇帝将殿中的人将除却那位年龄较老的公公之外尽数散去之后默默地站在了沈蘅身前亲手将她扶起后,转身走回原位道:“朕一言九鼎,说是错了,就是错了。”皇帝坚决着神情看向沈蘅,心中也生出了一点悲怜。身为一个有如此作为的女子,却眼见相爱之人火海殒命,这是何其的残忍?若她无能便罢,奈何她却有,却只是迟了一步,那种和来自心灵的凌迟任是谁也不能像她这样的一般坚强吧。虽是不忍,皇帝却还是秉着本身的薄情将之压下继续说道:“其实当日平乱将士名册之中本无靖国之明,是朕要求加上去的,之后我也曾与靖国将军商议,当时他也是极其乐意,是以此事不了了之。若是早知今日……”
“不,我知道陛下也是为了他好,是想让他在军中站稳脚跟,想让他扬名立万,长乐怎会怪罪,又怎么舍得怪罪?”一口气将这些说完,沈蘅内心却又在想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皇帝做下让林孟出征的决定的原因不是着一个的话,又会是那个?难道这个谜题的结局真的就只是这样?
有一瞬间,沈蘅的话让皇帝信以为真。也有一瞬间,皇帝想平易近人一次。只是当他着真正正的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超常毅力之后他果断的在心里将这些方将萌生的新芽扼杀。因为他不相信,也不了解,他真的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可以将所有人当作游戏来戏耍一番的的人会轻易的说出舍不得。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明了,毫无保留。
一尺过江山,万点长淮树。石上水潺潺,流入青溪去,六月北风寒,落叶无朝暮。
“无论错与不错,属于你的,属于靖国将军的我都会尽力的去补偿,这算朕这个一国之君力所能及的,也是唯一能做的。”毕竟他还是一国之君,就算有罪,也总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吧?何况在他看来,马革裹尸还是每一个精忠报国者的义务,何况这个人生在叶家,就算他没有这份心,他也得给他安上。因为保全了这些人的名声,他才能守住这偌大的家业,经营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皇帝发言,其余的自然也就尘埃落定。
“明日朝会,朕会追封靖国将军为永世侯,修其庙宇以纪之!”
沈蘅看着皇帝说出这次饿的时候是那般的毫不犹豫,甚至不眨一下眼睛。一个二等功侯,如此的力所能及也算足够了,毕竟有人刀山火海一辈子都不能拿到的东西,林孟只用了半年。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连林孟的死也是真的,估计他也会力所能及的对这些不屑一顾吧。毕竟人都死了,要这些千秋万世名的又有什么用呢?人有梦不可怕,可一个人整天做梦的话,那就是令人发指了。她,开始全身心的接受现实,也只需要现实,至少在她不知所踪的东西全部回来之前
“谢陛下隆恩!”
皇帝再次罢手让沈蘅起身,眼睛却是落在了殿内斜射而来的一抹斜光上。“如今靖国将军已死,你这一纸婚约又当如何,今后的路你又该如何去走?”
沈蘅沉眼,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却只有两条路:其一,削去这公主的名头,平平淡淡度过余生。其二,依旧当叶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清心寡欲一辈子。这两条路于女子而言,竟是何其的残忍?自古以来,多少才情满怀的女子在风华绝代之后却落得个红颜命薄,身世飘零的下场?昔日的王昭君,昔日的蔡文姬,无一不是红颜飘零史上辉煌耀眼却揪人心扉的一页。
“长乐不知,还请陛下为我做主。”虽说这一次皇帝不会轻易地让她过关,但皇帝不知道的是,这一关她过与不过都毫无i意义,她要做的只是瞒天过海。至于结果和过程,只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般的过长罢了。
听到沈蘅的回答,皇帝显然是有些惊讶。虽然说这婚诏是他亲自写的,但沈蘅这毫无挣扎之意的一句‘为我做主’也来的太突然了些。这个时候她不是该仗着在边城立下的军功趁热打铁让他收回成命吗?又或许说她早就知道这是个版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真的不会让这唯一的可能发生了。
一个唯一能拉开乾坤弓的人;一个在一夜之间让两万人丧命的的人。这对建安上下来说,又将会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存在,甚至已经远远的超越了靖国这一个名头。长乐是他重振军心的又一个筹码,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去。只是这如何留下她始终还是他心里头的一块小心病。
若是再给她另指一门婚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这长乐的名头也今非昔比,能够配的上上这个身份的人选他暂时也找不出来。再者,长乐本就身负婚约,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此前整座皇城都将这二人联姻之事议论了个遍,加之叶家上下又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给足了脸色。此时恐怕就算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恐怕也没人敢求娶了。嫁的不好,天下人会有意见,嫁的好了,叶家的人又会出来闹。所以他才给沈蘅一个选择,不想这人倒是精明,居然跟他打起了太极,看来这叶四留给他的差事可没那么好办?
“长乐可曾想过终有一日,田园隐居,安度余生?”皇帝一脸肃然的说着,可心中却不是这么个打算。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也是有野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往公主这个位置上爬了。更值得他赞赏的是,这个人非但有着一肚子的野心与谋计,同时还将它们藏得滴水不漏,甚至将他他这个一朝天子也蒙蔽了过去。
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放弃对权,对势的追求,更别说是屈于平凡。世家贵族,名门大家,这是她向上爬的资本,就算为了更重要的她也不会将之放弃,更何况只是这一纸婚约?婚姻是赌注,他日的大权在握就是她的战利品,何况这个人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道这些,怎会不知道现在他还不能将他怎样?
可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放在身边始终还都是一个祸害。不过好在这人只是一介女流,有着本身的弱势。同时,她也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子,不然他这个皇帝就真的该着手准备做些什么了。
可他不知道,这所谓的野心,从来就不是为了她自己,甚至这个连野心都算不上,她所拥有的或许只是私心,一成不变的私心。但谁也不知道这本该是一尘不染的私心
沈蘅紧捏着衣袖,手心竟也捏出了汗水。有,还是没有,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决择。选择有,他就真的犹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那般‘飞入寻常百姓家’;选择没有,于她而言又或许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甚至因为折翼个有,她的一生都有可能不再安生。
终于沈蘅像是坐下了重大决定一般的上前一步,半身弯曲着说道:“长乐愿意为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