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篇
余思2016-08-04 22:574,636

  你过得好吗?

  你推开包间的门溜进来,拎着包,你把头发放下来了,搭在肩膀上的长度刚刚好,很有一些为人师表的样子。大半年不见,你仿佛变了一个人。

  祁周在电话里跟我说:“雨晴现在可受学生欢迎了……雨晴现在可多人追了……雨晴气色现在好得要死……”

  真是这样就好了,事实上,我和雨晴曾经是很好的一对,至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就出现了距离。

  雨晴,一直觉得你是勇敢的女孩,所以分手了……我们分开,除了遗憾,除了抱歉之外没有再对你说更多,只是觉得你会很快好起来,因为你有很多很多爱。

  雨晴的家在音乐学院最考究也最古典的家属楼的第四层,她从小就活在这样的一个大家族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还有一堆的教授叔叔阿姨,他们都是雨晴父母的朋友,她自小自然地享受着大家都爱她的感觉。

  所以当我狠下心告诉她我不再爱她的时候,隐隐约约就觉得,她一定会很坚强地好起来。虽然我对此一直万分愧疚。但别问我为什么,把一切解释为命运吧,或者是宿命,怎么解释我也不能说服自己。

  雨晴,你是可爱的,是乐观快乐的女孩,所以看到你这样好,也就真的觉得很好。

  还记得第一次单独约会,我们从琴房里出来,你抬起头看着傍晚的天空对我说:“夏瑞,夕阳真好,像是黎英海先生的那首《夕阳箫鼓》……”

  那时候真是觉得喜欢你,觉得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两个人平淡地喜欢着,然后就是幸福。就像是小时候每天上学放学然后被关在琴房里的生活一样顺其自然。

  直到我遇见宜妍,一瞬间才觉得心里某些部位被触动了,变得异常的尖锐,不可遏止。

  也许每个人都一样,我们都是没有秘密的小孩,我们都是那种被圈养的小鸟,幻想飞翔的心在体内是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终有一天会撑破我们的身体抑或被生活的倦怠慢慢吸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感觉,但我相信,雨晴,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男孩,守护着你。

  “雨晴来了啊,贵人啊……”大家都在起哄……“可不是嘛,毕业之后就跟消失了一样……”

  “去哪儿风光去了啊大小姐?”

  “对啊,真是大牌呢,怎么约都不来……”

  你把额头边上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原来你们这么想我啊……”仰着下巴,“哈……原来你们这么需要我啊……”

  原形毕露,你还跟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小姑娘。

  祁周过去把你拉过来,“点歌点歌……”你坐下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雨晴姐?”宜妍一边给我倒可乐一边低声问我。

  “你记得?”她们并没有见过几次。

  “当然记得,你以前的女朋友嘛……”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换发型了……”

  “嗯……”在场的人都是大学同学,大家在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再见面真是不容易,我保送了松山大学音乐学院的研究生。研究生院在分校区,离市区很远很远,宜妍是小我们两届的师妹,还在松山大学念着本科。

  “我常在学校里看见雨晴姐,噢……”她眯着眼睛笑了,“是雨晴老师……”

  有些尴尬对不对,也许不该把宜妍带来,可祁周说这一切总是要面对的,除非我们三个人再也不想自自然然地像从前那样相聚。

  朋友是一辈子的。雨晴,这就是我这一次想见你,想跟你说的话。

  雨晴,谢谢你曾经那么爱过我。我总是想起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你第一次说喜欢我,我当时没有表态。你流着眼泪疯跑在田径场里,一圈又一圈。我坐在祝词台上看着你,心急如焚般地朝你大喊:“宫雨晴,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们不适合。”

  你站在台下仰起头倔强地看着我,大汗淋漓喘着气:“夏瑞,请告诉我,什么人适合你?”

  我撑着栏杆陷入了沉思,这是个很老土的问题,却异常严肃。但总觉得心里有个影子,那个影子于我如影随形。“雨晴,我没想过。但潜意识里她应该是个双眼皮的女孩子,也许长睫毛,也许她应该也会弹钢琴才对,或许应该像是我妈妈那样子的女生……”

  “你妈妈?”雨晴傻眼,“拜托,你不要告诉我你有俄狄浦斯情结。”

  “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神话故事,古希腊时期,底比斯国王拉伊俄斯受到神谕警告,如果他让新生儿长大,他的王位与生命就会发生危险。于是他让猎人把儿子带走并杀死。”雨晴比画着,“但是呢,猎人动了恻隐之心,只将婴儿丢弃,婴儿被一个农民发现后将他养大。好多年以后,拉伊俄斯去朝圣,路遇一个青年并发生争执,他被青年杀死。这位青年就是俄狄浦斯。俄狄浦斯破解了斯芬克斯之谜,被人民推举为王,并娶了王后伊俄卡斯特。接着国家发生瘟疫和饥荒,人们请教了神谕,才知道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罪行。俄狄浦斯被挖了双眼,离开底比斯,四处漂流。”雨晴耸了耸肩膀,“没听过吗?”

  “没……怎么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说实话,自打我听到这个故事,我就万分痛恨这个故事里的‘神’,他不但残忍地间接要害死婴儿,最后还暴露了俄狄浦斯的爱情,又或许,俄狄浦斯爱的并不是他母亲,只是类似他母亲的影子……”

  看起来是我错了,你一直对我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爱上你,和你在一起。

  “夏瑞唱一首啊。”祁周敲着话筒喊。“不用了。”唱歌只是其次,雨晴,这次聚会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听他们说你留校了,虽然一直认为当老师不太适合你,但想起宫教授也在学校里,就觉得放心多了。

  大家一首一首地唱歌,大口大口喝酒,你搂着同学们笑着玩着,大家起哄让我跟宜妍合唱,我说不要了,你大方地把话筒递过来,“来,唱一个!”宜妍“嗯”的一声答应了,我们合唱一首。祁周乐不可支给大家讲了无数冷笑话,包间的温度好像火山,宜妍出去接电话,几个人为着话筒抢作一团,你隔着沙发看着我:“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

  “嗯,”我点头,“咱们还是朋友吗?”

  “是啊,”你大笑着,“当然是啊。”

  “我怕你很介意。”

  “拜托,夏瑞你弹钢琴弹得太敏感了,我没事啊。” 你一口气喝掉一大杯冰红茶,“你呢,你跟她好吗?”

  “也挺好的,就是不常见面,不在一个校区,不像从前那么黏在一起。”

  你用纸巾擦着因喝得太快而溢出来在嘴边的冰红茶,一边说:“我最近老想起以前的事情,你第一次遇见她,还是我给你指出来的……”

  2005年9月2日,我们大学三年级,在学院门口迎接新生。

  “靠,开日本车!”雨晴蹦出一句话。

  那时候我们已经在系办公室的楼下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迎接新生的任务向来是男生们最欢迎的,可那时候我已经和雨晴在一起了。那些大一的女生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倒是经常有新生在那儿偷偷地指着雨晴说,抛下一句:“看哪看哪,你看她就是系主任的女儿。”

  雨晴总会扁扁嘴巴,很不爽地骂一句:“系主任女儿关你们什么事啊。”

  我们像蔫了的茄子一样站在那儿:“夏瑞你看哪,好嚣张,停车都压到草坪了。”

  那辆本田小车车门开了,宜妍和她父亲从车里钻出来。她站在那儿,转过脸来看着我们……

  她微笑着,正午的阳光照下来,映着她的脸,她乌黑的长发闪着耀眼的光。我必须承认她的美丽很脱俗,是那种让我很熟悉的脱俗,我总觉得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

  雨晴,你会不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就是我挂在嘴边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个“理想化”的女孩,那么像那么像,怎么可能那么像。

  然后我就很过分地看着她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何会如此迅速地爱上她,也许就是真心。真心真是无可救药。

  “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表情有多好笑……”雨晴说,“整个一饿昏了的难民见到大米。其实啊,那时候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她这样的,所以早有心理准备……”

  “啊?”真的吗?

  “我知道你喜欢那样的女生,很不巧,我是单眼皮女生,睫毛也不长。都怪我那时候追你追得太狠,所以才迷惑了你让你跟我在一起……”

  “雨晴……”我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能理解。”

  也许吧,是不是每个男生都会有理想中的女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会变得失去理智不可理喻?

  “现在这样很好啊,”雨晴说,“欢迎你经常回到松山大学来……”

  “我也要啊……”祁周凑过来,“我们三个怎么可能分得开?”

  雨晴拧开一瓶啤酒,找来三个杯子倒满,端起来说:“我突然想到,我们三个竟然都已经毕业了,我们三个人的青春岁月已经这样一去不复返,为着这不复返的岁月喝一杯吧。”

  一饮而尽。

  我们三个是那么熟悉,我们三个的组合曾经是那样的固不可破。我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们仨为了早晨能多睡一会儿,互相约定轮流买早餐。祁周第一个星期把这个计划执行得很完美,每天早晨我和雨晴总能接过热乎乎的早饭,而那些五花八门的早饭让我和雨晴的胃部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来。我抱着老实巴交的祁周说:“哥们儿,好多年没吃早餐了啊!”

  我排在第二个星期,坚持了三天就开始睡懒觉,于是早餐就变成了一个个卖剩下的包子,雨晴拿着硬邦邦的馒头挤眉弄眼地说:“死夏瑞,我砸死你!”

  然后第三个星期,雨晴只坚持了一天就借口她妈妈非要她在家里吃早餐,擅自把这个计划取消了,气得我和祁周牙痒痒……

  “我还记得,祁周憋不出曲子来的时候,我和夏瑞就轮流在他面前表演,他拿着祁周谱出来的那些很不成熟的曲子在钢琴上耐着性子弹出来,我拿着麦克硬着头皮录歌,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地把棉花塞进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还不住地夸奖祁周大师的曲子真牛啊……”

  “什么呀,夏瑞你记得吧,雨晴当年只要一上思想政治课就想睡觉,而睡觉就必定流口水。我偷偷把她口袋里的纸巾、书包里的纸巾都藏起来,等她睡得手脚麻木醒过来装模作样地找东西,你就一脸坏笑地问宫小姐你找什么呀,她捂着脸故作镇定说没什么没什么啊,口水满嘴都是……”

  “哈哈,真的吗?”雨晴笑红了脸,“我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为了帮夏瑞逃钢琴课,从家里带了音质很好的CD机和音箱接在琴房里,摁下播放就拽着他往外跑……我还记得,大二的时候,下大雪的早晨,我们三个人在冷得一塌糊涂的操场上冻得手脚麻木,我愣是不让你们走,硬逼着你们跟我一起堆雪人……我也记得,体育课我要跑八百米,夏瑞和祁周就一前一后地带着我跑,趁着人多带着我偷偷绕过半个操场……我也记得,祁周追民乐系的一个小女生被拒绝后,夏瑞和我轮流陪着他蹲在琴房旁边的柳树下发呆,夏瑞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死撑着跟我说,我不困,你困的话就回去睡吧……”

  眼角突然就忍不住湿润了,却还只是嘻嘻哈哈搪塞着这些心里不可承受的珍贵回忆。

  “呀,你们趁我不在就喝酒呀……”宜妍回来了,“说什么呢,三个人这么惆怅……”

  “追忆往事,追忆你还没来松山大学之前的所有往事,那时候我和夏瑞什么坏事都做……”

  宜妍忍不住笑:“祁周你怎么总是那么逗……”

  祁周说话就是这样不靠谱。

  “对了对了,我整理了同学们的通讯录,夏瑞你赶紧拿一本……”说着祁周就把一个小笔记本塞我手里……

  宜妍回来了。追忆往事的活动自动结束。

  “夏瑞,我有些事情要急着回去……”宜妍凑在我耳边说,“你在这和大家玩吧,别送我了……”

  我看了看表,十一点半:“我送你回去吧,也晚了,我还得回分校区,一会儿没车了。”

  跟大家一一告别,雨晴站得远远地看着我们,冲着我们笑,那样豁达地笑着,我想她应该真的没事了。

  走到楼下,刚想打车,突然想起那个通讯录没有拿。

  “我去吧,我突然想去下卫生间,你打车,周末这条路可是夜生活缤纷,可不好打车……”宜妍说,一转身就钻进门去……

  我站在楼下,心里一片宁静……

  雨晴她没事,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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