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我的朋友雨晴。
像那一场夜雨的晚上那样真诚地看着她,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惶恐,“雨晴你相信吗,我一直都忘不了她……”
“每一次,我牵起宜妍的手走下琴房时,我总会记得好多年前,也曾这样挽着林安的手经过家乡文化馆的走廊。”
这两个画面不断交替着,总是充满了回忆味道的两个画面。
那时我才十岁,林安她九岁。
我是个意气风发的小男孩,我拉着她柔软的小手从琴房跑出来,小鞋子踏在走廊里吧嗒吧嗒的声音伴随着我们的尖叫绕过一个又一个迎面而过的人,“林安快点……快跑。”我抓着她的手,女孩的小辫子在急速的奔跑中在脑后一蹦一跳的,就到楼梯了,解放了,冲刺,转弯,刹车,然后再顺着楼梯一路狂奔,一直跑,一直跑到楼下的草地上,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从二楼砸出来,那是纪老师的声音,我们的钢琴老师:“夏瑞,你小子弹错了就掉头跑,算什么男子汉啊!”
我和林安相视一笑,小手握在一起,手心里有热热的汗水,腻腻的,手掌心贴在一起。林安悄悄地松开一点,空气就哧溜地钻进来,那阵热热的感觉被凉风取代,然后林安又悄悄地把掌心贴上去,贴着我的手掌。
她脸上总有一种平静的笑容,她是个单眼皮的女孩,丹凤眼,有着长长的睫毛,她仰着脸看着我,我偏过头来看着她,相视一笑。
“成功逃走了?”林安凑到我耳边问我,我点点头,她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时候我们之间总有这样的表情,仿佛可以互相温暖的表情。
一个脸上是语笑嫣然,另一个是坦然自得。
我一直认为,并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现在看起来,那一年我们还是很小的小孩。
十岁。每当我回忆着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就会痛一下,那真的代表着我童年时代的彻底结束。
纪老师从二楼探出头来,横鼻子竖眼睛地指着我说:“哎,我说,你小子这样淘气怎么能把琴弹好呢?”
林安此时就会扯扯我的衣角,眯着眼睛小声地说:“你赶紧跟老师道歉吧,快点呀。”
“嗯。”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林安的话总是那么有作用,是孩子之间的心灵贴得更近的原因吗?我喜欢跟林安说一切心里话,有次还曾经指着肖邦的画像对林安说:“总有一天,我也要把自己的画像挂在这里,就挂在肖邦的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林安就仰起头,迎着阳光眯着她的单眼皮眼睛,睫毛闪动着,她说:“好啊,当然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只是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都是童年时候的故事了,我有那么多年都已经忘了她,后来我遇上了宜妍,我以为宜妍才是我的真爱,我真的以为林安她不属于我。
在离开家乡之后,我曾想过无数次,林安她还会记得我么,她还会不会想起曾有过一个小男孩对她说过自己要当肖邦的雄心壮志呢?可林安她现在又在哪儿呢?
只是现在,雨晴你知道,我再也不会这样说话了。我知道我也许这一辈子也无法成为肖邦那样伟大的钢琴家。从你把现实这两个字镌刻在骨子里那天开始,你就成长了。就是大人们所谓的那种成长。现实让我成长了,成长让我变得更现实了,梦想也变得越来越小并欺骗自己这样会活得更快乐些,现实在变,人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钢琴,钢琴的声音构成的美妙音乐已经像是我的呼吸,在生命里存在得非常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