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走到咖啡厅的操作台，点了两杯咖啡。
一杯焦糖玛奇朵，是给姚子夏的。一杯美式咖啡，是给自己的，不加奶也不加糖。
“你想联手干嘛呢？”唐颂把咖啡杯推到姚子夏面前。
姚子夏说了声“谢谢”，可还是一脸的不服气：“总不能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吧？”
“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上的，”唐颂把杯子端起来，趁热喝了一口，“你、我，和周思南，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姚子夏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下，像是要回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做到的？好像什么事儿，你都不在意……”
唐颂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偷懒时光。
让她会觉得在意的事儿，确实不多。不过，这不代表，别人也都会这样。这天临下班的时候，周思南在群里发了信息，说是要开例会。
每周周四的例会，是必须要开的。以前说是雷打不动，按照今天的天气来说，就是风雨无阻。别管有没有正经事，大家都得正襟危坐地围在一起把这个流程走完。
“这两天的暴雪直播，大家辛苦了，”开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扬组里这次参与了直播的记者们，“主任还特别跟我说，咱们三组因为都是年轻记者，这次大家都没有怕苦怕累，体现了年轻一代新闻人的冲劲儿。尤其是，孙明媚……”
周思南的眼神看向了孙明媚：“尤其是明媚，老记者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不怕辛苦，冲锋在前！”
不知道是平时开会开多了，还是说这些套话说习惯了，总之，周思南每次在例会上的发言，都能让人忍不住要打几个哈欠。
“哎呀，组长说的哪里话呀。这有什么可辛苦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吗？”这会儿，孙明媚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关键时刻，就得给组长做脸啊！带着这些弟弟妹妹，我觉得这就是自己在咱们组的使命啊……”
一股７０年代的画风，随着两个人的对话，扑面而来。
周思南笑了笑，笑的特别春日暖阳。
“第二件事儿，咱们来谈谈业务，”她转脸，看向了唐颂，“小唐呀，你今天都干什么了呀？”
唐颂没想到话题会转向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实话实说：
“你们不是都去直播了吗？没给我安排任务……”
“还需要安排吗？”这个时候，周思南依然不动声色，“不是说好了吗？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出一期，那个什么年的……的新闻。”
被她这么一问，唐颂突然有点蒙圈了：
“可是今天，不是全天直播吗？策划说，不用再去拍新闻了。”
“就算是全天直播，也不影响你拍片吧？今天发不出去，可以明天发。明天发不出去，可以后天发。怎么发，是领导的事儿，拍不拍是你的事……你说，我说的对吧？”
周思南还在笑着，笑得依然冬日暖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笑得越灿烂，唐颂就越觉得浑身发凉。
“策划说的话，就是圣旨吗？我给你的安排，就不作数了吗？”周思南此时此刻的神情，瞬间从刚才的冬日暖阳，变成了疾风骤雨，“还是你觉得，策划比我的话重要？”
唐颂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周思南把目光从唐颂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已经屏住呼吸的在座各位：
“我今天在这儿，也做下自我批评。以前我对大家要求太宽松了，这在管理上可是大忌。从今天开始，没有那样的日子了！每个人每天拍什么，除了跟策划报备之外，还得跟我说一声！”
周思南这番话一出口，唐颂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怨念。很显然，大家都觉得，自己被这个不知轻重、得罪了领导的唐颂给拖累了。
这还不算完。最后，周思南又补了一刀：
“还有一件事儿，小唐，你今天晚上写个检查吧……”她长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您无故不拍片，不应该写个检查吗？就为了您，大家明天还得再开个会，专门听您念检查。”
这个时候，唐颂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怨念更大了。
尽管她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辩解”就会被认定是“不服从管理”。谁知道到时候周思南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其实，今天唐颂没出去拍片，确实是策划的安排。
一是因为这样的大型直播里，根本就不可能再插播一个什么别的社会新闻。二是人手也不够，频道摄像全被派了出去，有的男记者连摄像都没有，只能自己拍自己，更不可能分一个摄像给唐颂去拍一个没什么时效性的新闻了。
这边周思南刚刚宣布了“散会”，那边孙明媚就哎哎哟哟地抱怨起来：
“忙了这么两天，明天好不容易能歇班了，还得陪着过来开会，真是烦死了！”她嘴里忿忿地念叨着，眼睛却始终不看唐颂一眼，“我看，大家还是有点集体观念比较好，不要自己犯了错，还给大家惹麻烦……”
唐颂也不理她，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准备回家。
姚子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发生了刚才的这一幕，恐怕她到现在也理解不了，唐颂所说的“不在一个段位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周思南的段位的确是高啊。明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却偏偏能说得振振有词。底下的人还不能反驳一句，因为你就是在那个“怎么反驳都是错”的低段位上。
虽然一个组长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说出去，连个身份的象征都算不上。
可是，她就是他们的上司，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
至少，在这个记者三组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仅如此，姚子夏还看清了另一个事实——在周思南眼里，真正的“眼中钉”，并不是自己，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唐颂。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股力量居然牵扯着自己的下巴，也跟着颤了几颤。
姚子夏是不服气的。
周思南打压自己，她确实有些怨言。不过心里更多的那些情绪，其实还是洋洋得意。毕竟周思南是整个频道的“一姐”，如果她要去踩什么人，好像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自己的价值。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比起她姚子夏，周思南好像更在意唐颂，甚至是变着花样地在为难她。这一切，在姚子夏眼里，就显得特别惊悚。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思南为什么会把这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唐颂，列为第一“假想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