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那个青春靓丽的“气象预报姑娘”说,今天的暴雪天气继续,然后像模像样地指着卫星云图,仔细把暴雪的成因分析得头头是道。
谁也没心思把这些拗口的气象专业词汇弄明白,观众关心的不过是这场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这么任性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完?
自然的力量真伟大。
不管你多么位高权重,还是有座金山银山,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得跟广大劳动人民一样——慢下脚步,迎接暴风雪的“啪啪打脸”。
下了这些天的雪,路面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这也不是多撒点融雪剂就能解决的:温度太低,雪下得又太猛,除了等,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唐颂背着包,从电视台的大院里往外走,步子飞快。
脚下一滑,踉跄了两下,拼命使出小时候在公园里跟小朋友比赛金鸡独立时的平衡力,这才没有摔出一个“狗吃屎”。仔细一看,原来院子里有一段路面,铺的是大理石,又湿又滑。
唐颂来不及咒骂这种又贵又不怎么好看的设计风格,只顾着埋头吭吭往前走。
走出大院,唐颂看了看在门口等着打车的人们,不由得心灰意冷:
“看来,只能走着去了……”
这样的天气,是打不到车的。
平时,你只要在路边站着看一会儿手机,都会有两三辆出租车停到你身边,冲你按喇叭,那意思就是问你:“要不要打车呀?”
可是,在这样的鬼天气,它们却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偶尔出现一辆空车,刚一停好,就会有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年轻小伙子“呲溜”一下钻了进去。长手长脚就是有优势,做公交能拉到扶手,抢出租能拔得头筹。
以前,唐颂曾经问过一位出租车司机:“天气越不好,打车的人越多,怎么您反倒不愿意跑了?”
师傅一笑:“路况不好,就开得慢。况且,要是运气不好再遇上点事故,还不够修车、耽误时间的呢……”
所以,唐颂也没有很矫情地站在路边,尝试着挥挥手,测试一下自己今天的运气。
她在赶时间。
“应该是这条路吧?”
但是,决定“腿儿着”过去,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选择,尤其是对唐颂这样的“路痴”来说。
这个医院,她已经去过十几次了,可是到现在也还是停留在“敢问路在何方”的阶段。
雪还是挺大的,顺着风抽在脸上,力道能让人忍不住打上几个激灵。
“你要去找小年吗?”走了还没有一半,李凯撒就打把电话打了过来。
“是啊,在路上呢,”唐颂抬起头,十字路头的绿灯刚好亮起,“先不跟你说了,到医院才给你打电话吧……”
李凯撒正在外面直播,今天他和周思南搭档。放下电话之前,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唐颂一句:
“如果走迷糊了,就问问路。要是大白天就走丢了,实在是有点丢人……”
半个小时前,赵小年的妈妈打来了电话。小年的病理报告出来了,不是个好结果。
唐颂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一下:
“您告诉他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唐颂早有心理准备。医生刚开始接收小年入院时,就已经凭经验判断出来了,不过就是要等机器的那个化验结果才敢下手治疗。
“我哪敢瞒着她啊……”小年妈妈压低了声音,“这么看着,好像是没什么事……不过,这孩子要强,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想请你来医院一趟,她就跟你们说的上来……”
“我这就过去……”
没等小年妈妈客套,唐颂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唐颂突然看到了自己那份还没“开工”的《我的检查》,心里突然忐忑了一下。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颂觉得历史的教训还是应该铭记的,所以去之前打算跟周思南说一声。
电话那头,周思南好像正在吃饭,声音有点不耐烦:“怎么了呀!”
“赵小年的病理报告出来了。”
“才出来呀?怎么样?”
“情况不是太好……”唐颂本来想解释一下,情况究竟是怎么个不好,却被对方那个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尖嗓门给压了回去。
“你看,这选题不就来了吗?”周思南咯咯笑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虽然,因为搅拌着米饭,让周思南的发音有些含混不清,可是唐颂还是从每一个努力从米饭渣里钻出来的字里,听出了她的意思:
“小唐啊,你还真是命好。别说这个星期了,就连下个星期的选题都有了!这个春节过得多充实啊!”
语气热情洋溢,声调兴奋喜悦,提前把“拜大年”时才会有的精神面貌给勾搭了出来。
这些话,在唐颂心里,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小坑。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疼。
让唐颂意外的是,小年并没有想象中的颓废状态。
“我觉得,知道结果了,反而解脱了……”小年喝了一口唐颂递给她的水,“以前还总是抱有幻想,现在终于死心了……”
唐颂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旁边握着她的手,默默听着。
“我现在就想着,你们都这么关心我,每天都有人给我捐款,我得好好治病……我得好起来……”
这个19岁的姑娘,在得知了人生中这个最为不幸的消息后,居然如此坦然,像个早就看清世事、参透生死的老者。天知道,这段时间的等待,让她经历了什么……
小年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钱。
按照医生的说法,以小年现在的情况,是不适合手术治疗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进行几个疗程的化疗。但是,以现在的捐款来看,至少还有八万块的缺口。
“钱的事儿,你们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