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府里,傅南峰回到家,千歌和夜凤邪已经在房中等着了,傅安氏坐在一旁,神情焦虑的直往外看。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安氏忙站起来往外迎,“亲家侯爷怎么样了?”
傅南峰摇了摇头,把脱下来的披风递给她:“你先去睡吧,我和千歌他们谈些事。”
安氏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她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回头再问也是一样的。
“舅舅!”千歌唤了一声。
夜凤邪也跟着称呼和行礼,对于这位一心护着千歌姐妹俩的舅父,他打心底的尊重,待他也不像对别人一样漫不经心。
“都坐。”傅南峰招呼他们一起坐下后,端起茶水灌了一杯,道,“雪宁侯自请废黜官勋,皇上顺势同意了,那个南康伯诬陷雪宁侯指使他谋害大皇子,皇上看来并不全信,但是形势对雪宁侯非常不利。”
傅南峰把御书房里众人的争论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实在想不通,南康伯为何要陷害雪宁侯?他是必死无疑的,陷害雪宁侯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若非我还算了解雪宁侯的为人,真的要怀疑是他做的了。”
夜凤邪道:“舅父与雪宁侯私交甚笃,尚且有疑虑,更别说皇上了。这幕后之人下这步棋,便是没有物证,也足以将人置于死地了。”
傅南峰问:“轻笮你去查看命案现场,可否有什么发现?”
“看起来的确像是争执打斗让大皇子丧命的,目击者甚多,现场毫无破绽,就算有估计也被处理掉了。”夜凤邪道。
傅南峰担心道:“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明日早朝皇上就要判决了,若无证据只怕雪宁侯真要被定罪了。”
夜凤邪与千歌对视一眼,道:“为今之计,只有从南康伯身上下手,南康伯爱子如命,能让他罔顾性命和家族,构陷雪宁侯,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他儿子。”
“雪上嵘打死了大皇子,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偿命的,”傅南峰不解道,“南康伯就算构陷雪宁侯,也无法救他儿子的命啊?难道说是雪宁侯见死不救,所以他心怀怨恨,想要同归于尽?”
千歌微微一笑,道:“舅舅难道忘了,咱们京城里住着一位可以起死回生的仙子。”
傅南峰先是一怔,继而恍然惊呼道:“你是说,有人唆使南康伯,承诺等他儿子处死后,帮他起死回生?!”
“只怕是这个原因了。”千歌道。
“糊涂啊!”傅南峰气道,“这个南康伯真是老糊涂了不成?先不说那个玉婵仙子的起死回生之术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等雪上嵘被砍了脑袋,还能重新安回去吗?!”
千歌讽刺一笑,道:“南康伯这是困兽之斗,绝境之中已无路可走,只能抱着这一丝希望赌一把。”
“为了一个纨绔儿子,他是要连累数百族人无辜送命啊!”傅南峰气急道,雪宁侯若真被处死,雪宁府上下几百口人也逃不过一劫,南康伯此举实在是该死!
千歌看着傅南峰笑了笑,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大义,有些人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管旁人的死活。
“舅舅放心,我不会让那幕后之人得逞的,”千歌道,“我来这里等舅舅,是想请舅舅做一件事。”
“你说!”
“舅舅在朝中有一些交好的御史,我想请舅舅与他们打声招呼,明日早朝上要狠狠弹劾雪宁侯,最好是把雪家一些子弟的劣迹都拿出来抨击,但一定要是其他家族子弟也会常犯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千歌道。
傅南峰听了前面几句还觉得惊诧,等她说完便明白了,这是要让皇上看到,群臣多么迫不及待的想害死雪宁侯,越是如此,皇上越会怀疑南康伯证据不足的告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我马上就去办!”傅南峰答应道,他看着千歌,惋惜道,“可惜你生做女儿身,否则这朝堂之上,还不任由你翻云覆雨!”
“舅舅谬赞了。”千歌笑道,她若真是男子,皇上对他的提防就完全不一样了,哪能由得她随心所欲。
傅南峰叹了口气,妹妹去世的早,否则现在只管享女儿的福了。心中伤感了片刻,傅南峰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就在府里休息一夜吧。”傅家一直准备着给他们的房间。
“也好,多谢舅父。”夜凤邪先于千歌答应下来,他自己不觉得累,但不想让千歌深更半夜再受折腾了。
翌日早朝,果然有大半御史都弹劾了雪宁侯与雪家,有些是本就准备弹劾的,有些则是傅南峰请的人。
前者弹劾的一些事情还算入耳,后者那真是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搬上了朝堂。比如雪家的哪个纨绔不务正业,整日斗鸡遛狗;哪个小姐女红做的不好,反而喜欢舞刀弄剑;哪个小孙子在学堂中与人打架,两人都打哭了鼻子;甚至连哪位老爷正室去世,不肯续弦,都能拿出来说出个四五六来。
元帝越听脸色越黑,最后不耐烦的一声怒喝,让所有御史都闭了嘴。
心怀不轨的一些人怒火中烧,顿时明白那些人是搅局的,皇上听着觉得荒谬,连他们精心准备的弹劾都不愿意听了!
“把雪宁侯、南康伯带上来!”元帝下令道。
群臣在下面皱眉,不知道皇上这一句雪宁侯,是习惯使然,还是别有用意。
须臾,雪宁侯和南康伯都被带入朝堂,叩拜行礼。
“你们二人可想明白了?”元帝冷声道,“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将事实真相从实招来,再敢欺君,严惩不贷!”
两人皆道自己所言千真万确,一时间,朝堂上又如昨晚在御书房一般争执起来,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有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众人吵的正热闹时,夜凤邪出列,扬声压过众人的声音,道:“皇上,臣有一句话想对南康伯说,还往皇上准允。”
元帝道:“允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目光盯着夜凤邪,这位可是雪尚宫的夫婿,不知道想要耍什么花招。
夜凤邪迈步朝南康伯走去,步伐漫不经心,却让人无端觉得紧张。夜凤邪站定在南康伯身前,哂笑了一声,怜悯道:“南康伯,昨夜你那不肖儿子雪上嵘,死在了监牢中,还被几个暴徒给分尸了。”
有几个大臣立刻想反驳,夜凤邪一眼扫过去,他们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可能!”南康伯大叫道,“你休想骗我!我儿不可能死的!”
“有何不可能的,”夜凤邪道,“你那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受得了监牢里的苦,出言不逊自然是要被教训的。你儿子杀了大皇子,是必死无疑的,狱卒和那些犯人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你骗我!我不信!”南康伯神情凄厉,“我儿不会死!我儿不会死!”
见南康伯被扰乱了心智,有大臣想要提醒,但是此时元帝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冷厉的俯视着下面,让一些人丝毫不敢开口,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夜凤邪道:“你儿子手臂有一块榆钱形的胎记,你既然不信,我让人把那肢解的尸体给你送上来,你自己辨认一下。”
夜凤邪朝外面喊了一声,立刻有人送上来一个木箱,摆在南康伯面前。箱子未打开,就有淡淡的血腥气飘散。
“大胆隐侯!”有大臣呵斥道,“你竟敢把如此污秽之物带上朝堂,你该当……”
“无妨!”元帝打断他的话,“恕隐侯无罪。”
那人只能悻悻闭嘴。
夜凤邪对南康伯道:“快打开看看,你儿子在里面呢。”
南康伯双眼怒睁,眼角发红,他颤抖着手将箱盖打开一条缝隙,立刻看到最上面的一条手臂上有个榆钱形的胎记,与儿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南康伯手一抖,箱盖又重新合上,所谓关心则乱,南康伯没有继续验证那究竟是不是自己儿子,就惊怒的大吼一声,惨叫道:“不会的!我儿不可能死的!那人明明答应我,只要我扳倒雪宁侯,他就会请玉婵仙子帮忙,将我儿子起死回生!对!对!玉婵仙子,玉婵仙子在哪?求您救救我儿子啊!”
南康伯如疯了一样,疯狂大叫着就想往外跑,嘴里喊着玉婵仙子救命。
“把他给朕抓起来!”元帝盛怒道。
群臣心中气急,南康伯这一吼,就说明他是受人指使,陷害雪宁侯。眼看即将事成,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南康伯被侍卫抓住按在地上,嘴里仍然发出不甘的吼叫,脸上老泪纵横。他有一颗爱子的慈父心,可惜没有用对地方。
雪宁侯冷声道:“南康伯,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快说!”
“二皇子,二皇子!”南康伯猛的看向君习玦,“殿下,求您请玉婵仙子救救我儿!罪臣给殿下磕头了!”说完砰砰的磕起头来。
君习玦脸色一变,忙道:“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南康伯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