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雪下了轿子,站立到一旁,等着小太监进去禀报,又看看那几个文武官员,这几个人似乎是有事情要禀告,让南宫明镜做主的,锦雪不由的心里暗道,这皇帝的差事真真不好做呢,这人都病了,竟然还要操心国事,也不知道自古以来争这个位子的人是怎么想的,抢这样劳心劳力又不落好的事情来,有什么意思么?
再瞧瞧锦清几个,都是一脸担忧关心,锦雪也有些欣慰起来,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这几个人是真的很关心南宫明镜,是十足的孝子模样。
瞧到锦西,锦雪就感觉锦西是极不自在的,目光都在躲闪她,锦雪暗笑,知道锦西着了别人的道,又被锦雪撞见解了围,所以有些不好意思见她,暗道,这孩子还真是别扭,大概,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吧,想想她在现代时的弟弟,也是如此,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她发现,就会极不好意思呢……
南宫明镜真的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而且心病。
锦雪独自被召见,进了乾皇宫东暖阁,就见南宫明镜一个人躺在床上,随手翻着一本折子,面色倒还好,并没有看出什么虚弱的样子来。
“父皇”锦雪恭敬的行了礼,走到南宫明镜面前坐下,笑道:“父皇想吃什么,告诉女儿一声,女儿帮您做……梁公公说您都没用早餐,这可不行……”
南宫明镜抬头,随手把折子扔在一边
,冷笑道:“朕什么都不想吃,你们一个个,气都要把朕气饱了,朕还吃什么饭?”
南宫明镜闹小脾气了,锦雪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样,那啥,皇帝都是不讲道理的,有时候都是极任性的,更何况是南宫明镜这样的皇帝,国家重担在身,在国事上要谨小慎微,不能疏忽,有的时候,在和别人相处上,就会闹点脾气。
尤其是和他亲近的人,越是亲近了,反倒被指责还有被当出气筒的机会越多呢。
没有办法,锦雪只好打迭起千般小心,万般精神来,继续陪笑:“父皇说的是什么话,您是万金之躬,万不能委屈自己的,哪个气着了您,您便拉下去责打一顿,至于把火气窝在心里么,气大,可是要伤身的。”
说着话,锦雪上前挽了南宫明镜的胳膊,撒起娇来:“父皇若是气急了,打骂女儿一顿,出出火气,等气消了,咱们再做些清淡爽口的饭菜来,御膳房那些温水菜,不吃也罢。”
本来,若是以前南宫明镜有什么火气,锦雪柔声安抚一顿,他的火气也就消了,可是,今天南宫明镜火气一点都没消,脸色反而变的更加青白起来,他冷眼看着锦雪,甩手出去把锦雪推开:“真真是朕的好女儿啊,锦雪,你给朕跪下”
锦雪心里惊惧非常,也不敢表现出来,也不反驳,一脸平静的跪在地上。
“昨日晚间,忠靖侯到你房中做甚?”南宫明镜
一句话,让锦雪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起来,她低头,深吸一口气,等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淡淡然的笑意:“父皇听哪个乱嚼的舌根,忠靖侯一个外臣,怎会到女儿房中来?”
锦雪静静看着南宫明镜,一脸的坦然,倒是让南宫明镜佩服起了这个丫头的心志,若是别人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声责问,怕早慌乱到不行了,就是锦清、锦西都不能保持的这么样的平平静静,坦坦荡荡,锦雪这还才十五岁呢,若是再长大几年,谁还能比得过她?
一瞬间,南宫明镜更是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心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
“没有么?”南宫明镜冷笑:“真当朕是傻子吗?锦雪你昨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朕,朕念在你护弟心切,也便不再追究,哪知道,今还在撒谎,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锦雪抬头想要辩解,哪知道,南宫明镜一抬胳膊:“你也不要再说了,你当昨日庆瑜宫的事情就真能瞒得过朕么?朕一进庆瑜宫的院子就知道不对劲了,后来小四和小九过来,小九那一番话,朕更知道不对,朕信任你和锦西,晓得以你和锦西的品德,定不会做出有辱颜面的事情,这才由着小九把朕拽走,给你争得了时间……”
南宫明镜一字一句讲完,锦雪心里咯噔一下子,完全明白了,这是南宫明镜心里失
落了,他本来就是强势君王,不管是对大臣,还是对儿女,都是一贯的强势作风,南宫明镜由不得欺瞒,你做的不对了,或者有什么事情,直接向他说明,他反而会感觉这是信任和依赖,心里一时高兴,或许会原谅你。
可是,不管你出于什么缘由,瞒住了他,过后他晓得了,一定会心里难受的。
果然的,南宫明镜咳了一声,接口道:“你和锦西,让朕很是失望,锦西国之储君,竟然就这么被人算计了,心志还有待磨练,你够冷静绝断,可是,却太过自作主张了,就真的一点都不能信任朕么,不能和朕讲出来么,朕的好女儿,把朕当傻子看了么?你昨日那般慌乱,留下如此多的破绽,朕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为了保住你和锦西的颜面,朕也当了一回傻子,本想着过后你会和朕坦白,哪知道,你到现在都在骗朕。”
南宫明镜这话说的有些苦涩,那语气,活脱脱一位对儿女极失望伤心的父亲样子,倒让锦雪也有些伤心起来,不由的记起这么多年来,南宫明镜对她的好来,跪在地上嗑头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父皇莫伤心,怎么责罚,女儿都领了。”
话一出口,锦雪就感觉不对付,低头一思量,不由的苦笑连连,暗道自己心志还是不行,还有待磨练呢,就这么一会儿,就被南宫明镜给算计了,绕到了坑里呢。
锦
雪一进门,南宫明镜就甩出她和唐伦私会的事情,让她慌乱起来,之后又用锦西的事情大打亲情牌,完全表现出了一个希望儿女依赖的普通父亲该有的样子,感动了锦雪,倒是让她没了往日的沉静和理智,竟然糊里糊涂的就跳进了南宫明镜挖好的坑内。
不过,锦雪却不知道,南宫明镜如此费心的挖坑让她跳,到底有什么好处?
锦雪那话既然已经出了口,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她只好伏在地上,听凭南宫明镜发落。
屋内一阵沉默,寂静的让人心里害怕,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南宫明镜沉声道:“你一个金枝玉叶,朕最尊贵的嫡女,不守宫规礼仪,深夜私会外男,传将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锦雪咬咬牙,暗道,正戏来了,南宫明镜要拿这件事情要胁她呢,就是不知道,南宫明镜会让她做什么事情,会不会很为难?
“你即已有私情,朕也不能不通情理,落你的埋怨,朕会把你指给……”
“父皇”南宫明镜的话还没有讲完,锦雪不管不顾的打断了南宫明镜的话:“女儿愿意听凭父皇吩咐,不过,女儿要求一恩旨,要嫁人可以,一定要等双十年华之后才能出嫁。”
锦雪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抬头紧盯着南宫明镜,父女俩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南宫明镜才点了点头:“即是你求的,朕允了,待你二十岁之后,朕再下旨赐婚,到那
时,你便嫁入忠靖侯府吧。”
这么一下子,锦雪完全呆了,怎么会?她完全没有想到,南宫明镜要给她指的人就是唐伦?这是怎么一回事?唐伦可是平民呢,又无身家背景,南宫明镜怎么会想到把她指给那人?他就不怕满洲官员反对,不怕宗室反对么?
想及此,锦雪右手紧握,长长指甲差点掐进手心里边,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泪水滚落下来:“父皇,女儿家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将女儿嫁给哪个,女儿都没有怨言,先前,女儿想为父皇分忧,远嫁蒙古,可父皇一片爱女之意,不忍女儿远嫁,女儿便感激不尽,可因着女儿的原因,竟让那些贵族子弟畏女儿如虎,失了父皇的颜面,女儿愧对父皇多年教养之恩,实难苟活于世,如今,又因着女儿私会外男,让父皇难做,为着女儿着想,要把我嫁给忠靖侯……”
锦雪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道,语声哽咽,情深意重,真的是闻者悲切听者落泪,南宫明镜心里本来就有鬼,觉得有愧于她,被她这么一哭,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讲的,这心里更加不好受,那悲切还有愧意翻涌而出,很后悔这么算计锦雪。
“这是父皇疼爱女儿,可是,女儿却不能如此自私,置君父于不顾,忠靖侯虽然不错,却是个平民,若父皇旨意一下,到时候,宗室那边会如何,满洲勋贵们会如
何,父皇,女儿实不愿给父皇添上如许多的烦恼忧愁,恕女儿不孝,不能再伺侯父皇左右了。”
锦雪泣血一番话讲出来,猛的站起身,朝着一旁的柱子就要撞过去。
南宫明镜哪还顾得上什么装病不装病的,这屋里也没有别人,除了他,再无人能拦住锦雪,没奈何,南宫明镜连鞋都顾不上穿,猛的从炕上跳将下来,飞身过去,一把拽住锦雪,埋怨道:“你这孩子,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怎么如此性烈,你要是真有什么好歹,让父皇如何是好?”
锦雪低头,几滴泪水掉在地上,扑通一声又跪在南宫明镜面前:“君父生养之恩未报,又要给您添乱,女儿愧对您,请您把女儿贬为庶民,从玉碟上除名,如此,也减了您的烦忧……”
南宫明镜看锦雪这么倔强,又难得的痛哭流泪,心里也是酸酸楚楚的,开始有些痛恨起了身处的这个位子,若不是坐在皇位之上,他哪里用得着这么和自家的儿女算计着,享不得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呢?又哪里用得着这么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伤心落泪呢?
南宫明镜一时动了真情,伸手硬是扶起锦雪,痛声道:“好丫头,不是你的错,是朕没奈何卖了你,你,朕愧对于你,怎么舍得责罚你呢?”
“父皇,女儿不怨……”锦雪低头,心里苦笑,果然是这样,就是不知道南宫明镜这次得了什么样的天大好处?
“女儿本就是父皇生养的,君父有烦难,本就该替您排忧解难,舍得女儿这一身,消了君父愁苦,女儿是高兴的,就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解了父皇的忧愁,还有,宗室那里又如何交待,如果实在不行,女儿情愿被贬为庶民。”锦雪极乖巧的说道,又是一副关心南宫明镜之极的样子,语气中再没有怨怪,反而平添了几分担忧。
南宫明镜也是人啊,被锦雪这么关怀着,一时脑热,竟然也有点抽抽起来,大声道:“好丫头,你放心,朕得了亿两白银,足够平定两个准噶尔了,北边才得的那些疆土也有足够的钱财建立岗哨,命军士驻守,那些宗室,哼,若是反对,朕也让他们拿出亿两白银来。”
原来如此,锦雪气的浑身发抖起来,好,真是好啊,枉她如此费心费力,一个不小心,竟然就被南宫明镜和唐伦那个臭小子联合起来给算计了。
南宫明镜,竟然把她一亿白银卖给了唐伦,以前看红楼时,就特别为迎春不值,贾赦五千两银子就把她给卖了,以至落到那种下场。
如今锦雪才算知道,什么父母亲情,什么情深意切,都是拿来卖的,之前不卖,那是筹码不够,等到利益足够时,什么都可以卖。
可是,锦雪又在想,唐伦哪里来的这么些个银两?要知道,锦月税赋一年才多少钱啊,唐伦又不是那巨贪和坤,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