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羽躲进了仁寿宫里,他一进去便发现仁寿宫院子里已经是杂草丛生,形同荒野了,这里似乎从未打扫过,也从未有人来,冷冷清清的,毫无生气,没想到皇太后居然落魄到这个地步,几乎都快被人遗忘了。上官羽推测皇太后的佛堂应该安置在内室里才对,所以他就选择左侧的一间偏室作为藏身之地,上官羽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却从屋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他走进去一看,赫然发现厢房的左侧有一个十分精致的小佛堂,一个身穿素色衣服的人正背对着自己,双手合十,样子十分虔诚。
上官羽有些慌了,难道皇太后的佛堂不在自己的内室,而是在这间偏房里。那他运气也太好了吧,那么多偏房,他偏偏就选中了这间。上官羽大气都不敢喘,蹑手蹑脚的四处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藏身的地方,但四周空空如也,除了一张简易的床和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其余什么都没有。上官羽不知道皇太后有没有发现他,他心想:“她应该发现了我才对,只是她不理会我而已,既然如此,那我就离开好了。”想着便要退出这间屋子,就在他正要往后走时,皇太后马瑞玉说话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了仁寿宫,那就等避了风头再走好了。”
上官羽一惊,皇太后怎么知道他是来避风头的,但宫里的规矩他不能坏,他现在是一名宦官,他跪下来行礼道:“奴才叩见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瑞羽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低着头的上官羽说道:“上官将军何必自称奴才,起来吧!”
这次上官羽更是大吃一惊,她怎么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上官羽站了起来,说道:“太后认错人了,奴才不是什么上官将军,而是尚膳间的一个太监。”
马瑞玉说道:“上官将军就别再装模作样了,你抬起头看看哀家的脸你就明白了。”
上官羽抬起头一看,立即就明白了,太后的脸和柳如月一样,都还是十八年前的模样!上官羽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难道连太后您也是跟落英派有瓜葛?”上官羽原本是想用“勾结”这个词的,但想想觉得有些不妥,也就换了一个词。
马瑞玉缓缓说道:“谈不上有什么瓜葛,只是当年哀家被她们所迷惑,一时迷了心窍,才会酿下大错。”
上官羽有些不解地问:“难道当年太后也做了什么错事吗?”
马瑞玉说道:“她们派人来告诉哀家说上官将军你会进宫的时候,哀家还不相信,本以为这个秘密哀家会带进棺材里,但既然上官将军来了,哀家就不妨告诉上官将军好了。当年,哀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人就是丞相司徒峰,哀家第一眼见到他时,他正捧着哀家最爱的牡丹——紫愧,从此之后哀家便如着了魔似的疯狂地思念他,但宫中规矩森严,哀家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司徒峰,更别说向他表白心迹了。本以为哀家会这样在宫里孤独终老,但有一天深夜,哀家的寝宫里出现了一个蒙面的女子,说她可以帮哀家完成心愿,于是就给了哀家一个药瓶,说只要皇上驾崩,哀家就会贵为太后,司徒峰也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到时候哀家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司徒峰见面了。那时哀家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够和司徒峰在一起,哪怕是几天哀家也心满意足了。所以哀家做了一件足以死千次万次也不为过的错事,就是给先帝的茶里下了药。”马瑞玉说到这里便默默闭上了眼睛,双手持着佛主。
上官羽已经是完全呆住了,当今太后居然就是毒死先帝的凶手!而她杀死先帝的动机居然是爱上了二哥司徒峰!这也太疯狂了点吧!但这些话从太后口中说出来又不像是假的,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这种话太后应该不会随便乱说。上官羽定了定神,说道:“老夫一直很奇怪,先帝当年正值壮年,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得了急病而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太后,弑君之罪非同小可,这件事您应该永远都烂在肚中才是,为何今日要告诉微臣?”
马瑞玉淡然地说道:“当年哀家被人所迷惑,才会酿成大错。直到丞相司徒峰死后,哀家痛不欲生,才幡然醒悟,原来得不到的始终都得不到,不是你的,再怎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到头来也是徒劳。但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哀家再也无力掌管后宫。因此哀家就在仁寿宫里建了一个小佛堂,整日诵经念佛,希望可以减轻哀家身上的一点罪孽。”
上官羽叹了一口气,太后也是一个可怜人,被柳如玉利用,落了个如此凄凉的下场。这柳如玉的心也太狠毒了点,居然连先帝都毒死,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自古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红颜祸水,但柳如玉比红颜祸水还有厉害百倍,千倍,简直就是洪水猛兽,能摧毁她面前的一切事物。上官羽说道:“太后,难得您如此信任微臣,这件事,微臣会永远替太后保守秘密的。”
马瑞玉说道:“如今朝廷早已经不是朱家的天下了,哀家也不再是什么母仪天下的太后。最爱哀家的男人和哀家最爱的男人都已经离哀家而去,哀家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只希望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哀家只是不希望先帝的基业葬送在哀家的手里,这也是丞相大人不想看到的,所以,哀家只能寄希望于上官将军了。”
上官羽觉得太后此时说这些话未必有些晚了,现在司徒青远都已经当了皇帝了,全国各地都已经乱成一团,他又有什么能力来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呢?
马瑞玉见上官羽不出声,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哀家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从此这世间的一切事情都和哀家无关,上官将军也别再来见哀家了。”说完便跪在蒲团上,又开始诵经念佛。
上官羽叹了口气,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局里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布。上官羽不想就这么走了,就算太后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他也要问清楚一些事情。他说道:“微臣知道太后已经潜心向佛,但微臣此次进京就算为了弄清楚当年的一些事情,所以就烦劳太后再多告诉微臣一些事情吧。”
马瑞玉并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上官羽说道:“哀家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上官将军了,上官将军还有什么要问哀家的呢?”
上官羽说道:“微臣想知道,柳如玉是什么时候和太后接触的?是她嫁给司徒青远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马瑞玉道:“若是哀家没有记错,那天深夜她来找哀家的时候,司徒青远大人的原配夫人刚刚死去不久,连头七都还没过。”
上官羽一惊,照太后这么说,柳如玉在嫁给司徒青远的三年前就已经来到了京城,那司徒青远的原配之死,难道也和柳如玉有关系?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上官羽不禁皱了皱眉头。
马瑞羽仍旧背对着上官羽,说道:“哀家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也一并告诉上官将军吧,当年哀家中了龟息丸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柳如玉的安排,因为哀家体内的禁药不稳定,所以她要哀家服用少量的龟息丸平复一下体内禁药的副作用,然后再利用给哀家看病的机会给哀家调息一下体内的禁药,所以哀家才会一直深居仁寿宫,若是宫里的人见到哀家这张永远都不会老的脸,一定以为哀家是妖怪呢。哀家的话已经说完了,上官将军您可以走了。”
上官羽知道再多问太后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说道:“多谢太后肯告诉微臣这些事情,微臣走了,太后多保重。”说完又看了太后一眼,心里想到太后这一生也确实是够可悲可叹的了,他走出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上官羽不知道外面的大检查有没有结束,郭公公说过,等风头一过,他就会来仁寿宫里找他,所以他不敢轻易出门,只好进了和太后佛堂对面的那个厢房里。
他在那间厢房里待了整整两天两夜,都没见郭公公来找他。就算上官羽是铁打的身子也忍受不住肚中的饥肠辘辘,这房间里又没有食物,他又不好意思去太后的佛堂里再去打扰太后的清修,实在忍不住了,上官羽就在第三日的半夜偷偷出了仁寿宫,回到了御膳房。不管怎么说,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最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