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刀万剐大概就是这个滋味了。
疯子吐出一口血沫，看了看自己唯一没有被千刀万剐的脚，顿时就瞥见自己脚上穿的已经浸满了鲜血的鞋子，忽然皱着眉头的说了一句道：“嘿，要是我们能够出去的话，记得给我一双布鞋，就是那种懒汉鞋当礼物吧。”
疯子忽然想起来，在他还有蓝天白云还拥有着自由的时候，有个人曾经送给了他那样的一双懒汉鞋。
只是当年的疯子，平时只穿的起布鞋，甚至在他记忆里面，似乎就没替换的鞋子，所以他不管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也好，捡来的也罢，只要是上脚的鞋子，穿上去就总是喜欢趿拉着，后来当了杀手，缺什么也不缺钱了，买的鞋子，也永远都大了一两号的，方便他拖着。
陆奕转头看着疯子：“懒汉鞋？”
疯子笑了笑：“啊哈，我就要那个。”
陆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啊，你不是说礼物的吗？”疯子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陆奕拍了拍疯子的肩膀：“可怜的娃啊，我送你一个鞋店啊！”
“屁，老子自己买得起。”
两人插科打诨的说了一段，谁也没有去想还能不能出的去的问题。
“白狼，怪不得段青帝要嫉妒你，这样你都死不了，我还想着让你漂漂亮亮的死过去，好歹还能让段青帝得到一个漂亮的尸体，奸尸奸的也好看一点不是？”那场玻璃雨虽然上海王及时的躲了一下，却依旧被碎片划伤了脸。
血流进嘴里，带着铁锈的腥味，反而让上海王大笑了起来。
陆奕随着上海王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眼中的杀意便浓上一分，疯子脸色蓦地沉下去，稳稳地将手中的枪上满了子弹，打开保险，正要开枪，就他旁边的人一把揪住领口！
丁悦揪着男人的领口，用力的十指几乎钳制着男人的脖子：“你要死我不拦着，只是别再去招惹孙晓冉。”
天台的风，带着呼啸而过的烈，女子漆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黑色的风衣被带出哗哗的声响。
男人的眼底发红：“你让我放弃杀陆奕，怎么你不放弃要抓段青帝，要逮捕上海王，要毁了龙辰？你，和我一样，一样固执！”
女人目光似铁，冷而坚定：“那又怎么样！”
阿飞忽然有些难过：“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孙晓冉来你这儿别有用意，你明知道，却又什么也不做！为了什么？”
丁悦没有回答，甚至连表情也没有。
阿飞闭了闭眼睛，声音哀伤：“丁丁，孙晓冉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够了！”丁悦手上的力道松开，语气疲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甚至比谁都知道，只是有些原因，她不能告诉阿飞。
三个知道，让她无比的疲倦。
阿飞不忍心，却还是要说：“我要走的路，和你要走的路一样。”
丁悦忽然就被一种无力感席卷，她、阿飞，还是那个已经死去了女孩儿，都已经改变了，时光让人长大，也让人疲倦，只是丁悦依旧冷静的自持平静：“阿飞，我只说这最后一次，如果你依旧放不下你的恨，再要针对陆奕，那么从今往后，你我路归路桥归桥，再见面，谁也不认识谁！我把话，放在这儿，陆奕，你动不得！”
“你应该知道我和陆奕交过手了！”阿飞看着这个从童年时期就相伴着而后又分开十年的女子，眼底眉梢见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
她过了怎么样的生活阿飞不知道，可是自己过了怎么样的生活她却全都明白，明白自己的固执，所以不曾相劝，只是给他一条路，一条可以打败陆奕的路。
阿飞走了，一直走到现在。
“我已经做到了，没有杀了他！”阿飞忽然就有些恨，恨这个女人明里暗里的让陆奕总是能够活下去。
恨她，因为她，阿飞的飞刀，第一次没有要了人的命。
丁悦狠狠的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转身离开，再不犹豫。
她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女人的感情本来就比男人要细腻，比男人更加容易疲倦和灰心。
可是丁悦不行，从她活下来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丁boss，比最狡猾的贼还要狡猾的fbi军师，所以她不能恣意，不能轻言放弃。
可是。她丁悦依旧是一个人。
是人就会疲倦，会累，会痛，会伤心，更会孤寂。
当年的故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活下来的她想要他们活着，只是活着，她自私，自私的希望在意的人能活着，故人活着，才能让她不那么的孤寂。
然而，活，比死难。
有的人死了，为了她而死，那个曾经笑的干净纯粹，让她嫉妒的女孩子就那样死了，留下一个容貌上面相似到了极点的亲妹妹。
丁悦试着理智的去看待，可是当孙晓冉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明白，相似，却并不相识。
阿飞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离开，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明白，相识，却不能相伴。
她想，也许是真的累了。
所以她放手，当年的故人也好，其他也罢，她通通放手，就当做丁悦，在那一年死去。
活下来的，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唯一的目的，即便是耗尽了心血也必须要完成的！
女人眼底的绝望与孤寂，让阿飞猛地清醒过来，然后突然就后悔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死死的抓住了这个人的手。
“放手。”女人清冷的声音，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
这一刻阿飞不愿意放手，他忽然之间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希望，希望丁悦可以抛开过去的包袱，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丁悦的眉眼间看不出一丝情绪，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看了阿飞一眼，而后弯起了嘴角：“你成功了，今日之后，孙晓冉与你，我都不会再管。”
阿飞死死的皱着眉，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希望的是，丁悦为自己活着，而不是这样，这样绝望的孤寂，孤寂的坚强。
“你当我不知道是你给她牵了跟八岐的线？我也想明白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孙晓月死了，你走了，我错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下去！陆奕是我算计的，我还将要继续算计下去，因为他可以帮我达成我的心愿，而我救了他的四个女人，四条命，总也是够还的！”
阿飞的手指，被丁悦一根、一根的掰开。
“丁丁。”
“丁丁已经死了。”丁悦嘴角浮起笑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只是上海王要抓，段青帝要关，龙王的势力，必须瓦解！这是我还活着的意义。”
阿飞哑声问：“只是为了。”
丁悦冷冷的打断了他：“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踏足，便永远也不会踏足龙王的土地一步，可是陆奕能，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意向，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是我的剑，就算我死了，也会给他足够的保障，让他能够彻底按着我的计划走下去。我死了，他也不能死！”
阿飞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许久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他知道了吗？”
“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丁悦面无表情的冷声回答。
她们之间，是一笔算不清的帐，丁悦欠了孙晓月的，孙晓月欠了陆奕的，陆奕欠了阿飞。
“是啊，陆奕永远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姐姐。”
“疯子，你在这儿！”陆奕说：“你给老子就在这儿，知道不？你就在这儿等！”
疯子疑惑的重复：“等？”
陆奕点头，痞里痞气的说着：“等！等着那龟孙子出来的时候，暗中给他个十枪八枪的。”
疯子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脚底板，知道他的脚就算出去了，也是拖累，血结成的痂，他自己的血，结成的痂，这样的脚，出去了也是拖累，但是他还有手，只要有手的疯子，还是疯子。
“你还会回？”疯子挑眉，上海王的实力，没有人清楚，因为清楚的人都死了。
陆奕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老子当然要回来了，这里是离开的唯一一个楼梯，老子又不会上天入地。”
疯子看着陆奕，后者伸出拳头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轻不重，偏偏是垂在了肩膀上面的枪伤处，疯子声音发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知道，你今儿个要是折在里边儿，老子都不给你收尸的。”
陆奕平静地说：“老子知道，你还巴望着你的鞋店呢！”
“滚，老子自己有钱！”
“哈！”陆奕压着声音的笑了一下，两人谁也没有搭理外面威胁不休放狠话的上海王：“老子告诉你，今儿个总有一个要交代在这儿的，那个人，只能是肖王八。”
“嘿，”疯子看着他眼底的那一抹决绝，一直压在心里的话骤然间就爆发了，不只是什么滋味的问道：“你还记得你家人吗？”
“？”陆奕顶了一脑袋问号的看过去：“疯子，就算你是真疯子，这儿也不是闲话家常的地儿吧！”
“滚！”疯子狠狠的将最后一颗子弹上膛：“你要是死了，老子把你打成马蜂窝，还有，别学老子说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