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皇宫到了。”
小厮轻撩车帘,慕容明华翩然下车,皇宫侍卫一看是他,纷纷让道,场面宏大惊煞众人。
而木璃湮一脸血污,满身血痕地跟在后面。再往后便是哭的梨花带雨的落梅。周围人虽有疑惑但仍然不出声。
慕容明华人如其名般,缓缓前行。气宇轩昂,仿佛生来就是云端之上,周围的人只有仰望的资格。
而木璃湮跟在后面却丝毫没有卑微之感,鲜血染红了木璃湮的裙摆,把原本洁白的纱裙笼罩出一种别样的美。
这一刻,木璃湮恍若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在对她说:“他日金戈铁马,血染天下,能否见你笑靥如花,共赏盛世繁华。”
“想什么呢?”
慕容明华转过身,微微含笑。
他是人中翘楚,一颦一笑温柔典雅,他的笑容明媚到窒息,让木璃湮久久不能回神。
慕容明华看见木璃湮痴傻的神色,要是在往昔,他一定头也不回的吩咐人,把她扔出去。可是如今他却有了一丝隐隐的喜悦。
“你要带我去哪?”
木璃湮清晰的嗓音响过,似雪山春日融化的第一缕清泉,滋润着他干燥的喉咙,让他不自觉地沦陷。
“去金銮殿,如今皇上正在上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效果会更好,不过你最好……”慕容明华还未说完就被木璃湮打断。
“明华世子放心,此事璃湮自有分寸。若非必要,无须世子出手。”
木璃湮知道,在这种事上一般人都是选择明哲保身的。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看不明白。
还未等慕容明华回答,木璃湮便昂首走进金銮殿,那种骄傲的姿态,仿佛俯瞰天下的女主人,神情尽是对这世间的不屑。
明明是一架瘦小的身躯,却明亮的让慕容明华挪不开眼。
“报,其禀圣上,将军府木大小姐求见。”门前的禁军的声音,打破了朝堂的旋律。
当今皇上正端坐在龙椅与凯旋而归的木将军谈话,听此消息,突然一笑,“你看看木将军,你这女儿比朕都着急见你,也罢,就让她进来看看你。”
“老臣这女儿,被老臣惯坏了,竟这般不懂礼数,希望皇上不要怪罪。”木正旭也奇怪他女儿怎么会来金銮殿。
“宣木璃湮觐见。”
一声高喊,木璃湮周围的禁军散去。
木璃湮开始一步步踏入,她满身血污,一身凌乱,头发松散,尤其是裙角干涸的血痕,令人触目心惊。
在场的大臣议论纷纷,不知她此行为何。
“求皇上为璃湮做主”木璃湮眼泪直流,显然受尽委屈。
就算是在最痛最难熬的时候,木璃湮都不曾掉过一丝眼泪,而如今却不得不跪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求他退婚,想想就令人委屈。
不过有时候眼泪用好了,便是杀人的刀刃,所以她也就不介意多流一点,就当演戏了。
不知不觉,她的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越掉越多,不小心浸入伤口,让本就疼得麻木的她,更加痛苦,而这些惨状正是木璃湮所希望皇帝看见的。
“湮儿”
木璃湮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男子一身武将装扮,眼里又透着心疼,一切的一切让她断定这就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爹。
“父亲”木璃湮声音哽咽,又一身伤痕,大臣们顿时浮想联翩。
“湮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为父一定替你找回公道。”
那中年男子一身战袍,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是她父亲无疑了。
“璃湮此刻想见太子一面。请皇上准许璃湮问太子几句话。”
木璃湮看向龙椅上的中年男子,心里清楚这就是古人信奉的天下至尊,心一横马上跪下。
“这”皇上没有说什么,他也在观察着木璃湮的来意,但看她伤痕累累的样子,顿觉事情并不简单
。哪天来不好偏偏挑大将军得胜归来的时候,他想不管都不行。
“睿儿,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原本轻快的语气,立刻变得阴沉。
慕容睿立刻跪下,连看都不看木璃湮一眼说:“儿臣,不知。”
皇帝闻言松了一口气,看向木璃湮和蔼的说:“璃湮啊,你有什么话私下跟太子说就好了,如今你一身伤回来,不如赶紧让太医救治,晚了就不好了。”
“多谢皇上美意。”木璃湮抬头看向太子,满带哭腔地说:“太子殿下,您到底喜不喜欢我?”
木璃湮目光坚毅,双目满是爱意,慕容睿看她一眼,见她狼狈的样子,心头更是厌恶,又觉娶她实在有辱名声,于是连忙别过头去:“本太子,本就无意与你,你这又是何苦。”
“太”木正旭刚要发作却被木璃湮拦下,木正旭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感觉她与从前印象中的那个女儿不同。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是吗?你敢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誓,你不想娶我。”
木璃湮声音哽咽,模样十分凄惨。眼睛弥漫着一种绝望和悲伤,找不出一丝破绽。任谁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对太子真的是情深义重。
太子被她死缠多年,早就对她厌恶至极,心里想着不如趁现在与她断绝关系,绝了她的念想,毕竟比她更有用的人比比皆是,况且这种柔柔弱弱的性格,以后恐怕会拖累他。
于是他斩钉截铁的说:“我慕容睿今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天发誓,就算我死,我也绝不娶你。”
话音刚落,群臣震惊,木将军双拳紧握,连皇上都气得拍案而起,刚要发作。木璃湮唇角一勾,眼睛发着光,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只见木璃湮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眼泪俱消,还带了笑容,让别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木将军之女木璃湮在此请皇上恩准,取消我与太子婚约,自此之后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木璃湮似乎用了她一生中最洪亮的声音宣告这件事。
整个朝堂寂静无声,回荡着木璃湮刚刚的话,就连本要大发雷霆的木正旭,此事也惊讶于木璃湮的话。
“璃湮,这可是大事,你可想好了。”皇帝言外之意是,你若现在收回,我全当听不见。
木璃湮却恍若听不见一样缓缓的说。
“回皇上,璃湮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深思已久,觉得若为了嫁给太子而被人折磨致死,总是不值,我木府好歹世世代代为皇上肝脑涂地,尽忠尽责,却要受人如此胁迫,璃湮愧为木家子孙。”
说完又是一阵的梨花泪雨,之前木璃湮还在嘲笑落梅,如今竟轮到了自己。
皇上是何等人物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木丫头,朕听说你最近与郡主一道修习礼仪,怎么几日不见就弄成了这个样子。”皇上声音极其沉重,任谁都看出来他是真生气了。
“璃湮,不敢说。”木璃湮听出了,皇上几经改变对她的称呼,对于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她来说,意思再明白不过。
木璃湮故意和皇上兜圈子,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料定皇上必定会顾忌她父亲,而听她控诉,而她吞吞吐吐,在一定程度上就坐实了慕容雨的罪行。
木璃湮攥紧裙角心想,婚约,她要退,仇,她也必须报。至于慕容雨,她才不会轻易饶过她,死算什么,比死更严重的事多了去了,从前的她杀伐决断,如今的她也绝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没事,朕保你。”
皇上愤怒的原因不是有人伤害木璃湮,而是她准太子妃的身份。一旦受人伤害打的是皇家的脸。
“璃湮空口无凭,所以由璃湮的贴身婢女来说吧,只是由于她是璃湮的贴身婢女,要是有人质疑她话的真假,那……”
木璃湮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都这个样子了,朕还有什么不信的,要是谁敢胡说八道质疑你,朕定斩不赦。”
皇上显然被激怒,都说人在盛怒之下气血逆行,大脑缺血,而木璃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这个皇帝慢慢踏入她布置的陷阱中。
话语刚落,群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木璃湮唇角微勾,她要的就是这样,皇帝这般生气之下定不会细想,这下明王府的罪证就落实了。
而皇帝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这无形中就已判定了别人有罪,届时无论哪个婢女说什么,他不信也要信了。
皇帝眼睛一眯,看着木璃湮,想找出她的不同。
在他眼里木璃湮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只有在太子的事上才会做出惊人之举,平常胸无城府,这也是他同意赐婚的一个原因。
此外就是木家握有三十万兵权,虽说太子娶她也不是没有益处。但木正旭只效忠于皇帝,这木璃湮又是天生的废柴,自然不受重视。
太子从小厌恶她,他是知道的,太子的盘算他也格外清楚,想到这儿,皇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落梅双目红肿,声音颤抖的说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样的小人物说出的话,自然可信了不少。
木璃湮低着头慢慢思量着接下来的事。而皇帝听完果然大发雷霆,当场就让身边的刘公公派人把慕容雨叫到朝堂前对峙。
慕容雨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在皇帝面前收敛不少,一脸受害者的样子,蔫头耷拉脑的被侍卫推着走但当她看到木璃湮时,脸色一变。
“你这个贱人”
上来就要扇木璃湮一巴掌,木璃湮眼珠一转,没有躲。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巴掌。慕容雨有些武功在身,掌法自然带了三分内力,木璃湮瞬间便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身体,这才没有倒下。
“大胆,竟敢在朕的面前行凶,慕容雨,你是仗着朕对明王的恩宠,就胡作非为了吗,平日里看在明王的面子上,朕一直在纵容着你,今日你居然欺负到准太子妃身上了。”
皇帝的话震耳欲聋,连身经百战的木将军都有些颤抖,更何况慕容雨这个刁蛮的小丫头了。
不过木璃湮倒是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准太子妃吗,看来这皇帝是想蒙混过关了。
“是这个贱人勾引太子在先,皇上雨儿与太子情根深种心意相通,要不是她狐媚惑人,雨儿早就与太子……”
“够了”
慕容雨还未说完,就被皇上硬生生打断。
“好歹木璃湮是木家嫡女,怎么能是你一口一个贱人叫的,当着木大将军的面,你好大的面子。就算是明王也不能在木将军面前辱骂他的嫡女,好好一个郡主满口污言秽语,来人将这个孽障拉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啊,雨儿知错了。雨儿与太子哥哥情投意合,还请父皇恩准我嫁给太子哥哥。”
见皇帝面色更加难看,木璃湮心里开始为她默哀。
“大胆,你还敢提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立即处斩。”
慕容雨惊恐至极,一时间涕泗横流,刚刚还金装玉裹的郡主,现在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不停磕头,求皇上恕罪。木璃湮不由得冷笑一声。
本来刚刚她看着皇帝的神情就觉得这个皇帝人不简单,想蒙过他的确不易,不过被慕容雨这么一骂,分了他的心对她的怀疑就会少了一分。
“慢着。”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顿时被惊得花容失色,一袭大红凤尾袍,满身的凤钗珠玉,一身浓烈的脂粉香气,拂面而来。
木璃湮被她那一身的气味呛得直咳嗽,不过看得出这一定是太子的母亲——皇后了,不过她穿的还真是招摇,简直就是一个穿金戴银的孔雀。
皇后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让人不寒而栗,木璃湮不得不感叹,自己这身体眼光是有多不好竟看上了太子,别的不说,就这恶婆婆就够她受的了。
这太子长得是有几番姿色,可就这人品。就连本该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竟如此失态,简直颠覆她价值观。
木璃湮心想,如果她要是皇帝,就赶紧把她们赶出去,丢人都嫌不够格。
“皇上,好歹看在雨儿对睿儿的一片真情上放过她吧,她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本质不坏的啊,臣妾愿用性命担保,求皇上原谅啊。”
一国之后在朝堂上哭哭啼啼,就连木璃湮都看不下去,更何况九五之尊的皇帝了。本来木璃湮对古时皇后的印象十分不错的呢,现在只剩下鄙夷了。
要说刚刚皇帝是五分怒火,现在就涨到了七分。
太子因为私心勾结明王皇帝可以碍于储君身份,忍受一二。要连皇后——他的枕边人,都打了这种主意,那他可就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明王是皇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宸妃所生,不过要不是他的母亲宸妃早早就去世了,慕容瑾早就是太子了,哪还有皇后的事。
不过明王离京十年,太子的羽翼也渐丰,如今这朝廷怕是有一半的臣子离心了。
太后之所以赐婚也不过是要多个人监视而已,可这慕容雨真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是收养的女儿,哪来的威风。
“你”皇帝刚要出声,就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木璃湮也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