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暖觉得自己一定睡了很久很久。
因为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她记事起到她从楼下摔下。
虽然像是走马观花，但却似乎事无巨细。
有时候，她似乎只是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经历的一切像是看别人的故事般。
有时候，她似乎是个参与者，沉浸在里面不可自拔。
很奇怪，她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话，可是任她如何努力，她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睡着，因为她感知得到头上那钻心的疼痛。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睡着的时候好像比醒着的时候脑袋更清醒，可以清晰的思考，清醒的做出决定。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她似乎被强迫着，要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经历一遍。
从整个幼童，少女时期都是最美最美的，她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幸福。
如果长大就好了，梦中的她天真的想，因为长大了她就会做以城哥哥的新娘，最美的新娘。
如果不长大就好了，现实里的她惆怅的想，因为长大后的一切变得那么猝不及防，那般支离破碎，那般让人绝望。
梦中的那个自己，面对残破的家，做了最傻最蠢的决定。
家破人亡，她告诉自己，嫁给他是为了复仇，可是，她还是对他抱着一线希望。
有了孩子，她说服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怀孕是假的，而他不想要她的孩子。
真相大白，她还是不信，告诉自己一定不是真的，于是被人禁锢，遍体鳞伤。
在他身边，她无法追求自己的梦想，无法为父报仇，无法重振家业，还要忍受着他一次次的欺瞒。
也许有一天，背叛也会毫无悬念，终会到来。
果然，一切预兆之后，她才是他最终的选择吗？
乔子暖站在一边，看着婚礼上自己的那张脸变为温明媚的脸，她死死的攥紧了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害怕下一秒这窒息的痛便淹没自己。
不过，痛苦会变的麻木，所以，她又可以站直身体，直视那一幕了。
她看着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般吻在一起，她冷眼旁观，又问自己，这就是结局了吗？
耳边传来的呼喊回答了她。
所有的画面尽数散去，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对上了数张放大的脸和数十双各色的眸。
她眨了眨眼，所有的一切尽数模糊成光影。
只有那张如刀锋雕刻般的俊脸出现在眼前，一如既往的冷漠。那双幽深的眸，一如深海，一旦沉溺，便怎么跃也跃不出去。
而她，在那双眸里沉溺了二十多年。
原来，她最美好和最悲哀的年华里，都有他的参与。
而她的所有欢乐与痛苦都是他带给她的。
多么讽刺！
她的二十几年，都用来追逐他了啊！
乔子暖心下叹息，缓缓闭上了双眼。
“子暖！”
“暖暖！”
“小暖！”
病房里的几人眼看着明明已经醒了的人，又闭上了眼睛，禁不住惊喊。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醒了吗？”
在顾以城问话前，江苗苗率先喊道。
其他人都是一脸殷切的看着医生。
主治医生翻了翻乔子暖的眼皮，又听了听她的心率，而后道：“病人的确醒了，可能是还不适应的原因，再等一会儿就彻底醒了……”
医生退了出去，几人又围到床边，江苗苗更是一声声激动的呼唤着。
顾以城眉头紧拧，眼眸变得幽深不可测，他莫名的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如医生所言，乔子暖再一次睁开了眼。
顾以城把床位升高，让乔子暖靠坐着，这样会舒服很多。
这是乔子暖受伤以来第一次以整张面容面对众人。
她的脸还是苍白的，薄唇淡淡，整个人本应该是病态的瘦弱，但是此时她的一双大眼非常亮，给她增添了不少生气。
她就这样睁大双眼，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没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停留，但又似乎看着每一个人。
“子暖？”
“暖暖？”
“小暖？”
顾以城摇了摇乔子暖的手，江苗苗握着她的肩晃了晃，然而乔子暖还是毫无反应。
焦急的几人再一次把医生请了过来。
“病人碰到脑部，但是脑部什么并无血块压迫神经之类，可能是病人自己不想说话。”
不想说话？
顾以城心猛地一颤，而后便是揪紧了绵延不绝的疼。
“子暖？”他轻声呢喃般喊道，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顾以城！暖暖不想看见你，你走开，走远点，你走远了她就会说了了。”江苗苗一听医生的话瞬间面向顾以城，一把推开他，而后又转向乔子暖，捧着她的脸，呼唤道，“暖暖，我是江苗苗，我是苗苗啊，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苗苗……呜呜呜，你看看我，看看我，你说话啊，说话啊……”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别哭。”
顾以城心神正当震荡之际，没有防备，被江苗苗推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大步，被宫叶铭扶住，他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这声略微沙哑的呼唤，不禁停下了脚步，心里骤然疼了起来，真的不想看见他吗？
江苗苗听到这声久违的叫，有些傻眼，而后便是喜极而泣般抱着她哭道：“死丫头，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说着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疼。”
“疼？哪里疼？”江苗苗赶紧问道，却突然被人往后一扯。
“哪里疼？你……”顾以城听到乔子暖喊疼脸色一变，而后便拉过江苗苗赶紧上前，只是刚说了一句便息了声。
只因为，此时的乔子暖又回归到了刚才的那般状态。
面无表情，看着他，又好像没有看着他。
顾以城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直至全身颤抖，他缓缓起身，自己向后退了一步，却险些栽倒，再次被宫叶铭扶住。
他只觉得心被人狠狠的攥在手心，死命的捏着，疼的灵魂都颤抖起了。
“我说过，暖暖不想理你，你滚远点！”
江苗苗心下也是震惊，但更多的是高兴，她立刻宣誓主权般拥着乔子暖，和她说着话。
“小暖……”孟子朗惊讶的看着乔子暖，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宫叶铭也是眉头深锁。
纪维深一直看着，此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乔子暖一眼，笑眯眯的道：“子暖丫头，我是谁？”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但又期待的看向乔子暖。
乔子暖闻声转过来，看了纪维深一眼，便垂下了头，不言不语。
几人心里莫名一跳，便听纪维深又笑眯眯的道：“你失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