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到底是软了几成,傅芸儿愣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她,随及等反应过来后,不禁一脸震惊的跑了上去问道“你是说,你有办法能救回辰儿?”
“天花传染性极强,从早晨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有被传染的征兆,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闻言眉间一沉,芸儿想了想后,随及看了眼躺在紫凝儿怀中正昏睡的南宫翊辰惊道“你是说,有人下毒故意谋害辰儿?”
“一定是”眸间终有一抹冷意闪过,紫凝儿抬眸见已走到了凝华宫内,随及便也加紧了脚步将二人往正殿的方向带去。
一殿的宫人此时正忙着帮大皇子南宫翊霖擦药,一旁的御医院院长冯大人正整理着自己的药箱,眉头柠成了结,随及想了想后又才回眸对着凝华宫的大宫女春儿又道“大皇子虽没伤到筋骨,但这半天怕是不能走动了,你们看好他,可千万别让伤势加重。”
“奴婢明白。”春儿候在一边,抬眸看了眼正躺在侧殿的贵妃榻上默默流泪的南宫翊霖,不禁也有些觉得紫凝儿下手太重了。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这后宫女人,又有哪个是真心疼爱别人的孩子呢?
“来人”
终于抱着小皇子走进了正殿,紫凝儿朝着四下一望,随及便也对着偏殿里的众人喊道。
闻言转过头去,冯大人见到凝淑妃手里抱着的小孩子时,不由也是身子一怔,连手中拿着的一瓶创伤膏都掉到了自己的箱子里。随及等反应过来,一众宫人已经率先往着正殿里走去了,冯大人见此眼里一丝恐惧闪过,随及想了想还是大步上前道。
“娘娘,这小皇子得了天花,你怎么能将他带回这里呢!”
“庸医,本宫正想找你们算帐呢!”将怀里的孩子递还给芸儿,紫凝儿上前朝着冯大人逼近,只见他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去,不禁沉冷了声音又道“天花是恶症,小皇子昏迷不醒又发着高烧,如今虽像极了天花等症,但是……你没看小皇上身上什么都没长吗?”
天花是全身都会长小红诊的病症,等到病入膏肓,小红诊便会溃脓成为脓疱。而这庸医大约是被天花这两字所吓到,所以在复诊的时候根本就没仔细看过,只听了前一位御医的胡说八道,便急忙断病。
若她猜得不错,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那位给小皇子诊出天花来的那人身上。
“天花传染性极快,如今小皇子才刚刚染上此症,身体上还没有显现出自然也是正……”
“住口,本宫知道你是怕死。”一声令呵,紫凝儿冷笑着望向一脸慌乱的冯大人,知道自己猜中了,随及回自便也对着春儿又道“你去把小皇子的衣物全都收拾起来,一件不落,全都送去这位大人府中,若他家也有孩子,就把那些衣物给他穿上。”
“娘娘,娘娘……”一听这话,冯大人想自己府里年仅四岁的儿子不由心底一慌,随及脚下一软便也朝着眼前的女子跪下求道“求娘娘开恩,下官这就替小皇子施救,求娘娘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
紫凝儿望着脚边不停朝自己叩头求饶男子冷然一笑,回眸朝着春儿望了一眼,随及又才将小皇子抱入了自己怀中。
“还不过来替小皇子重新诊脉。”
“是是是”到底害怕无辜家人受到牵连,冯大人没时间顾及自身安危,随及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走到凝淑妃面前,握着小皇子柔弱的小手认真诊断起来。
远远的,南宫翊霖见此一幕早已忘了哭泣,大大的眼睛望向坐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一时间,竟对她生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惧怕之意。刚刚她打他时,他虽痛却并不怕她,但如今见她对付冯大人这一幕时,不禁由心的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涂了药的屁股,南宫翊霖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办,不禁立刻从软榻上爬了起来。动作牵扯伤口,小小的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他皱着眉头便也不顾一切的悄悄倚着墙往外溜去。
“站住,你要去哪儿?”
突然来的一声令呵,翊霖身子一抖,随及望向发话的女子,不禁害怕得吞了吞口水这才壮足了胆大声回道“本皇子的事,你管不着。”
“你要去找你父皇告状吗?”
目光终于从小皇子长满了红疹的脸上移出,紫凝儿瞪着墙边一脸恐惧未退的小孩,最终,还是放松了面容。
“对”
望着他气鼓鼓的表情,紫凝儿望了眼春儿,随及便也盯着两人又道“春儿背他回去,别让他四处乱走。”
到底是自己下的手,心底自然有底。
“哼!你又不是我娘,凭什么管我?”
“我不是你娘,但按宫里规矩,你也得唤我一声凝姨娘才是,既然我是你父皇的女人,替他管教你自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娘娘……”摸着脉门听诊半天,冯大人抬起头来,随及便也小声唤道。
“怎么样?”看出他神情有异,紫凝儿心头一笑,脸上的冷意也瞬间消失全无。
看来,她果然猜得没错。
“小皇子脉象时急时缓,好似……中毒。”最后两字,冯大人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初时把脉确实与书上所讲的天花症状一样,但如今再探,却发现此时小皇子的脉象已经完全变了。
正在此时,本是昏迷的小皇子却突然转醒,他的声音极弱,听起来更似蚊吟。
“……母妃……母妃……”
“辰儿,辰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难受?”芸儿一听翊辰说话,随及便也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步将他从紫凝儿怀中抱了过来,脸上是激动的热泪淌下,她紧贴着小翊辰长满了红疹的脸蛋,这才万般担忧的问道。
心中动容,紫凝儿看着此时芸儿喜极而泣的神情,一直紧绷的心絮却是难以舒缓。
垂下眸光想了想后,紫凝儿凝重了神情,她起身走到一旁正同样一脸阴沉的冯大人身边,这才对着他不冷不热的又道“给你两个时辰找出解毒方法,一个时辰配制药方,若三个时辰你不能出现在凝华宫内,本宫就派人送你一家去牢里团聚。”
“娘娘,这只有三个时辰也……”
闻言心中一惊,冯大人苦了一张脸正要辩解,哪知当看到他那一张冷漠的面容时,不由自觉的噤了声。
“现在开始计时”说罢,随及看了眼天色,然后便也继而又道“如今是午时,如果申时之前你还未找到方法,本宫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眸梢一抹狠意泛出,冯大人只觉后背一凉,额间急出的冷汗瞬间往下滴落。
转眸望了眼依然抱着小皇子正泪流不止的芸儿,紫凝儿转身出了内殿,随及朝外望去已不见了春儿与南宫翊霖的影子,挑眸望了眼整个凝华宫内,随及便也对着毫无人迹的宫内喊道“来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方圆五里之内的人,听个清楚。
果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行宫婢及太监便也急匆匆的朝着殿前赶来。
“奴才(奴婢)参见凝妃娘娘”几人匆匆下跪,连忙朝着站在殿前的女子行礼。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凝眸,紫凝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冷声问道。
闻言几人互望几眼,随及不明到底是什么事,便也有名年轻的小太监微微抬了抬头道“回娘娘,宫中的太监宫婢都由奴才小玄子看管,不知,娘娘有何差遣?”
“小玄子?”见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地位,紫凝儿不禁有些质疑的问道。
不过细想又知自己毕竟刚刚进宫,家世也还算雄厚,大家都知道凝华宫是块宝地,所以能在这里当差的自然都有些后台,当然这‘内涵’自然也是不差的。而这小玄子,自然是不简单。
“是”
盯着他秀白的面容,紫凝儿看出他眉宇间的不凡,随及想了想后便也命令道“你带人去将菀妃宫里的所有的侍从全都请过来,记得,是请。”
“……是”略一犹豫,小玄子不敢妄自抬头,揣测不了主人的意思,只得点头先答应了下来。不过,此时的小玄子也是高兴的,毕竟依着目前来看,自己的主子似乎也是有点心机与手段,若长此下去,凝华宫若想在后宫独大,也不是不可能。到时,他这一宫主管的位置,岂不在后宫之中都有了地位?
“去吧!”说罢,随及便也转身回了殿中。
小皇子中毒一事必定是有人策划好的,芸儿宫中的人就算没有下毒者,诺大一个殿阁,也总有暗知内情的人在,这次,她一定要将这人揪出来。否则,芸儿与她的孩子,究竟不得平安。
她就不信,这天下还真有不透风的墙。
小皇子本就体弱,如今受毒素影响整个人似乎有些神智不清,小小的身子缩在傅芸儿怀中,面色显得有些灰暗。一直看着她的芸儿没有察觉,只当他是累了想睡,便也温柔的哄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客椅上。
刚一进殿便看出异样,紫凝儿瞧了眼芸儿憔悴的面容,随及顿了顿,这才进了殿中安慰道“芸儿你也休息一下吧!小皇子交给他们看着就成了。”
语毕,随及朝着一旁候着的宫女使了眼色。
“不用了,辰儿向来怕生,一直以来都是我抱着他睡的。”唇角漾出一抹笑意,芸儿不知紫凝儿心中的打算,想起辰儿一向黏着自己,不由眉眼俱笑。
轻身坐到一旁,紫凝儿伸手抚向他的脸颊,感受着温度确不如之前那般滚烫,不禁也收回手淡淡道“今年几岁了?”
“冬月里刚满的三岁”
“这么快?……长得挺秀气的,将来一定是个翩翩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紫凝儿也未深想,眸间一抹苦涩闪过,却也强笑着赞道。
“凝儿,等翊辰醒来让他认你做干娘怎么样?”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就有的心事,芸儿抬眸,随及便也征询的问向一旁的女子。
她的眼里,闪烁着欺许的光华,姣好的容貌衬在这古色古香的殿中,竟是如此娴静。
扯唇一笑,紫凝儿点点头,随及伸手自然而然的将小翊辰抱进怀里,浅然笑道“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他唤我干娘,自是应该。”
没有察觉到对方眼里的意味,芸儿心下高兴,只当是她已放下了当初两人之间的芥蒂,如今重归于好。其实,从她只身来到重生殿前救下自己与辰儿时,她便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凝儿是个好姑娘,她爱南宫景煜,也爱自己。
“这么久没见清儿,她去哪儿了?”抱着孩子起身,紫凝儿假意在殿中走来走去哄翊辰入睡,随及回过眸去,有些疑惑的问道。
自今早两人被她请出凝华宫,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清儿了。
“我不是遣她过来找你了吗?难道……你没看到她?”一脸疑惑的说完,芸儿抬眸见紫凝儿朝着自己再次摇头,不禁也惊得从椅上站了起来又道“可是,今早御医院派人来接走辰儿,我怕拦不下他们,所以便让清儿来找你,凝儿……你真的没见过她吗?”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傅芸儿沉了沉眸,随及便也再次望向紫凝儿问道。
“来人”没再回答,紫凝儿抱着孩子往着殿外看去,随及见有人过来,不禁又立刻吩咐道“留两个宫女下来照顾,其他人都到宫里各处去找菀妃身边的清儿,不管找没找到,半个时辰后回来复命。”
“是”众人心头一紧,随及便也出了殿中去找其他宫侍集合。
“凝儿,这样大张旗鼓的,不太好吧?”悄步走近,芸儿望向一脸阴沉的清儿,随及便也小声劝道。
她记得清儿说过,在宫里,凡事一定不能张扬,不能出风头。
“没事。”宽慰一句,紫凝儿将怀中的孩子送到一旁候着的宫女手中,随及吩咐她将翊辰送到房里休息后,这才回过眸来望向了殿外的处处花丛。
做人做事,切莫风头太盛。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懂,可如今她连重生殿前都闹了,还有什么能比这罪更大?况且如今冲着芸儿的事一件件接踵而来,她怀疑,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才是。只是南宫景煜待众妃平等,即无冷落也没专宠,又是什么人要对芸儿这样一个弱女子动手?
想了想后,还是轻言问道“你在这宫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知道她所指之意,芸儿微一沉眸思前想后,最终仍是没发现什么,这才柔声回道“除了容妃与沅嫔以外,宫里的妃子都皇上登基的第二天新纳的,而我平素除了照顾翊辰外,根本连与她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又怎么会有得罪一说?”
“有没有得罪,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啊?”不明她的意思,芸儿望着紫凝儿一脸阴沉的面容,随及循着她的视线向着殿外望去,只见一众宫人正拥簇着一袭红衣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头上的钗饰迎着正午的阳光耀耀生辉,晃得芸儿有些眼花。
一名长相尖刻的太监率先走到了凝华宫的殿门口,冷眼睨了里边站着的紫凝儿与傅芸儿,随及便也尖细着嗓子高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张羽仙?”惊讶了眼神,芸儿认出来人,抬在眼前挡光的玉手也跟着垂了下来。
欠身行礼,紫凝儿伸手拉了拉芸儿的衣袖,随及抬眸便也眉眼含笑的自然道“臣妾恭迎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早料到有人会来,却不知,来的竟是刚好比自己高一阶的张贵妃。
“姐姐快快请起”闻声急步上前扶起正向自己行礼的紫凝儿,张贵妃脸上有一丝慌乱闪过,随及便也对着刚刚起身的紫凝儿又道“妹妹此来是为姐姐送人的。”
笑说着,随及便也转眸示意身后的宫人将人带上来。
“臣妾虽比贵妃娘娘年长,但到底尊卑有别,娘娘还是莫要折煞了臣妾才是。”看对方年纪也不过十六七而已,而如今紫凝儿的真实年龄已有二十了,虽然,她的面容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
说罢,随及转眸看向她带来的人,不禁眸间微沉。
芸儿看清被带上来的十位宫人,目光落到一脸慌张的众人身上,随及便也不明所以的望向张贵妃惊讶的问道。“贵妃娘娘押来臣妾宫里的下人,不知,是不是他们犯了什么错惹怒……”
“芸儿,他们不是你让我遣人去请的吗?”急急打断芸儿的惊讶,回眸望了她一眼示意稍安匆燥,随及便也对着一脸单纯的张贵妃又道“臣妾怎敢劳贵妃娘娘动手,如今菀妃宫中出了点事,所以她才委托臣妾将她的宫人请来这边,不想,却惊动了贵妃娘娘。”
“哦?是什么事啊?”眸间闪出一抹疑惑,她好奇的又问。
“小皇子身中奇毒,如今菀妃怀疑这群宫中下人有不安好心者,所以才劳师动众的想要查个清楚。”说话间抬眸,紫凝儿望着眼前容貌倾城气质不凡的女子,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变化。
然而,听到这话张贵妃也是目光一沉,随及便也毫无半丝异样的担忧道“小皇子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只是……皇上不是下旨,要将小皇子送出宫外疗养吗?”
“宫外的一切自然比不上宫里,只是要怪,就只能怪御医院那群混帐了,如今断错了症,倒是让宫里众人都白白受惊了。”眉梢扬出一抹笑意,紫凝儿看着眼前假意关心的女子,随及便也不动声色的陪她演戏。
“哦?断错了症?”
“是啊!小皇子是中毒,并非得了天花。”
“凝妃可能确定?这事儿,可是不容马虎的,若小皇子得的真是天花,那……”
“贵妃娘娘还请放心,如今小皇子正在凝华宫内休息,宫里碰过他的除了菀妃就只有臣妾了,到时若真是天花,那也只有本宫与菀妃等人遭殃而已。”
眸间一丝惧意闪过,张贵妃听言随及下意识的拉开了三人的距离,抬袖用丝巾掩住了鼻口,这才皱眉又道“凝淑妃刚刚进宫,如今怎么对菀妃就这么……”
“臣妾只是不想小皇子年纪轻轻就夭折,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更何况,还是我们?”
“既然你们还有要事要理,本宫就不多留了。”眉间的阴沉更重,张羽仙望了眼还是一脸笑意的紫凝儿,随及便也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恭送贵妃娘娘”
朝着急步远走的女子行礼,一旁的芸儿见此也跟着欠身,随及待他们一行人走得没影之后,这才转眸望着身旁的紫凝儿问道“凝儿,这……”
“看不出来吗?我派人去东宫拿你宫里下人惊动了她,如今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冷笑着收回眼神,紫凝儿淡淡解释。如今后宫里东宫住有其他六位妃嫔,张贵妃位份最高,如今这东宫的一切事由自然都由她定夺,而西宫,如今只住了她紫凝儿一位。
“那她怎么,就这么走了?”
“她怕染上天花横死,能不走吗?”望了眼还是一脸不解的芸儿,紫凝儿看了眼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的小玄子,目光微沉。
原来,张贵妃怕死?心下想着,芸儿不禁也明白了她的突然来访与匆匆而走了,随及抬眸望向还被押制着的众位宫人,想起紫凝儿刚刚说过的话,不禁又才小声道“凝儿,你是怀疑我的宫里有内鬼,所以现在,是要审问他们?”
“找到凶手,自然能找到解药。”说罢,随及便也上前一步对着所有人道“菀妃宫里的人,全都站出来。”
闻言众人身形一愣,随及磨蹭了半天,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全都站了出来。
“跪下”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的芸儿都眸光一动。
没人敢反抗,但心底都多了一丝畏惧与怨怼。毕竟,这事儿怎么也是他悠然殿的事情,如今自家的主子都没发话,她凝淑妃再得宠也只算是外人,怎么能如此逾越?
“小玄子,却取鞭子过来。”一声命令,听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及目光在这十人中转了一圈,这才盯着一直浑身打颤的少女又道“你们当中,谁是负责小皇子饮食起居的?”
隐约也明白了紫凝儿的意思,芸儿站在她的身侧,随及见众人不敢承认,这才上前一步冷声命令。
“小沫小湘,你们两个出来。”
“娘娘,此事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也不知小皇子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病,还请娘娘明察。”往前跪走了两步的少女随及整个身子都趴了下去,她浑身发颤,眼里早已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然而正在此,芸儿却是目光一沉随及便也对着众人又道“小沫人呢?”
仿佛经由傅芸儿这一提醒,众人才发现一般,大家四下望了几眼,最终没看到娘娘要找的人,不禁更是低了低脑袋乖乖跪地不敢再动。
“是不是又有人失踪了?”看出芸儿脸上的疑惑,紫凝儿上前一步看了眼众人,这才小声问道。
“照顾辰儿的有个宫女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的机会不大,但被杀人灭口的可能就较多了,眸间一抹恼意闪过,紫凝儿心下埋怨自己如此大动作惊动了凶手,如今,恐怕那小沫已经遇难了。
“娘娘”刚从殿外走近的小玄子上前,随及将手中的一条长鞭递了上去。
本想用这东西吓吓他们让他们说出真相,可如今……
想了想,紫凝儿还是没有接过那东西,转而对着小玄子吩咐了几句,这才命人将悠然殿的宫人全都带了出去。
眼见紫凝儿一脸沉默的坐到了椅上,芸儿看出她的烦忧,随及想了想后,还是没去打扰她。吩咐了一旁的宫女带自己进了内殿,这才往着熟睡在床的小翊辰身边走去。
春儿背着南宫翊霖本是朝着重生殿的方向去的,但后来也不知大皇子是在想些什么,他竟然放弃了要去告状,吩咐了自己往他住的景阳宫走去。两人一入宫中正殿,哪知却见一华衣女子正端坐殿中喝茶,看模样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姑姑?”趴在春儿背上来不及下地,翊霖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姑姑,有些错愕。
“霖儿?你怎么了?”见他被人背着,口里含着的茶水都忘了吞下,南宫梦娴望着趴在春儿身上明显哭过的小翊霖,不禁立刻起身上前关切道“翊霖,你又被你父皇罚了?”
南宫翊霖从小顽劣的事情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以一直以来没少受南宫景煜的教训,如今南宫梦娴见他眼睛红红,又似乎挨了板子一般不能下地走路,如今自然有些心疼的。
“姑姑怎么来了?”有意转开话题,南宫翊霖不想提自己备受屈辱的一幕。
“我刚从你父皇那里过来,对了,这次你又是为什么被罚?”南宫梦娴顺口答了一句,随及望了眼他干干净净的衣裳,看起来似乎不像被责打过,不禁又才好奇的问道。
“哦!”
“咦,这个丫头是谁啊?宫里又给你调了新宫女来?”
“姑姑……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不无聊问这么多干嘛?”低吼一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抱怨。
他这姑姑,一早便知道她不会好心的关心自己,但如今拿自己的伤势来当故事听,也太冷血了吧?想着,南宫翊霖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随及对背着自己的春儿吩咐几句,便也转过脸不打算再理她。
清儿的行踪找到了,原来清儿从悠然殿赶来凝华宫时,遇到了在后宫闲逛的容妃,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清儿便被罚跪了。
两个多时辰,等凝华宫的找到她时,清儿的膝盖都淤青了。
让小玄子去了张贵妃宫里一趟,求回了口谕,这才得以将清儿扶了回来。芸儿在内殿照顾小皇子,紫凝儿见清儿回来,随及犹豫着还是上前将她从小玄子手中接过,扶着她坐到了椅上,这才浅声又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宣御医?”
“不用了。”摆了摆手,刚一坐稳,清儿便也望着紫凝儿一脸担忧道“娘娘,菀妃与小皇子怎么样了?”刚刚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向小玄子打听过了,凝淑妃到底没忘姐妹情谊,还是出手救下了小皇子与菀妃。
“放心,没大碍了。”淡淡回了一声,紫凝儿抬起眸子正要开口,哪知清儿却又起身跪到了自己身前。
“当初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但芸儿姑娘也是一心想要帮你,还请娘娘别再跟她置气了。”这次,她没有再称芸儿为菀妃,清儿只是想让紫凝儿记得两人曾经的情谊,别再为了之前的事情,而让两人逐渐陌生了彼此。
此事不还好,紫凝儿闻言目光一沉,本是要去扶她的手微微愣住,她直起身子冷笑一声,随及便也冷冷问道“她是为了帮我,那……你呢?”
目光里迸射的寒光,足以让人窒息。
那,自己呢?一句话,清儿瞳孔一缩,随及便也无言以对。
“上官诚风负了你,还不顾你的性命害了你的孩子,所以,你为了报复不惜拉芸儿下水,利用芸儿在上官诚风面前的特殊身份,充份的利用了她。对不对?”紫凝儿笑着说出真相,但眸光里的恼怒恨意,却不容人忽视。
原以为自己以心待她,她便不会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而后来,她为了自己竟将芸儿拖下水,这事,她如何不恨?
她不止背叛了自己,而且还害了芸儿。
被问是无言以对,清儿瞪着瞪大的双眼望向她,良久之后,这才垂下眸光淡淡道“你是何时知道这些的?”
“当初芸儿被南宫景煜救出丞相府后,我便知道了。”
“那你……”
“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是吗?”伸手擒住她的下愕,紫凝儿目光泛狠。
目光一窒,清儿自以为自己已足够了解了紫凝儿,而如今,她却发现了解的,只是紫凝儿了解自己。连自己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她都能凭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知道得一清二楚。
“清儿,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以后,若你再敢利用芸儿让她身处危险之地,我紫凝儿,定会让你不得好死。”一声威胁,紫凝儿甩开她的下愕随及转身便也进了内殿。
余下的清儿还是跪在地上,眼里凄楚一片,但唇角,却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到底,没有杀了自己。
她该高兴,不是吗?……
“娘娘,冯大人求见。”
本是在内殿陪芸儿照看辰儿的紫凝儿突然听到小玄子在殿外传话,随及顿了顿,便也按奈住心底的激动起身。
“让他进来。”
“是”小玄子应声,随及对着一直候在身后的冯大人行了一礼,这才退开一步示意他进去。
依然背着自己那个药箱,冯大人一进内殿便也朝着床前的两位女子跪下道“下官拜见两位娘娘。”
“找到办法了?”紫凝儿上前一步,随及便也朝着冯大人着急道。
“娘娘,小皇子的病情是由一种罕见的毒烟引起的,此烟由七星海淀烧成粉沫后,投入香炉与香料混合后焚烧而出,若有人不慎吸食,便会中毒晕倒并身起红疹,中毒五个时辰左右就会有面部发灰,身体僵硬等症状……”
“对,辰儿就是这样。”坐在床侧,芸儿望了眼脸色已经灰暗得不成样子的小翊辰,万分心痛的肯定道。
“小皇子发烧又是怎么回事?”七星海棠她不止是听说过,以前上山采药时,还亲眼看见过。只是,这毒烟的来历与病症现在都明白了,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高烧又是什么引起的?
“回娘娘,依下官猜测,这高烧,……许是人为。”
“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小皇子着凉,然后造成天花的病症,以混淆大家视线?”
“正是”
“哼”冷哼一声,紫凝儿眉梢泛出笑意,望着屋里的摆设随及便也冷笑道“倒是聪明,这天花杀人无形,人见人惧,利用这点来制造恐慌谋害皇室血脉,倒也高明。”
“娘娘……”冯大人抬眸,随及欲言又止。
“说”
“解毒的方子下官已经配出来了,但……有一味药材,宫里边正好缺货啊!”
“宫里边没有,那就去宫外找啊!”
“可,没有皇上的手谕,我们,不敢私自出宫啊!”
御医也是内官,如今长年居在宫里,要出去,确实是要皇上的批准才行。想到这里,紫凝儿回眸望了眼躺在床上晕睡的南宫翊辰,见芸儿正俯身为他捻住被角,想了想后,终还是上前两步对着冯大人小声道“七星海棠毒性猛烈,如今小皇子中毒已有五个时辰,本宫这就出宫,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得拖到本宫回来。”
“下……下官明白。”咬了咬牙,只得硬答应下来。
“缺的是什么药?”提高了声音,紫凝儿故意问道。
“天涯草”
听到这个名字,紫凝儿目光一顿随及有些不可置信,随及想了想后这才沉声问道“天涯草并非什么珍贵品种,如今宫里怎么会突然短缺?”
“下官也不清楚,只是今早都还有,中午下官想到方子去取时,就没了。”
心下了然,紫凝儿跟冯大人明里暗里吩咐了好几句后,这才跟芸儿说清了自己的去意,提步便也只身出了凝华宫。
那天涯草叶色呈红紫色,不开花不结果,若独用可说是没什么特别药效的,但若这草与某些草药混合,那可不是救人性命的神药,便是取人性命的毒药了。当初她在山里也曾见到过不少,但因太过普遍没有什么市场价值,她嫌麻烦,所以也从来没有刻意采集过。
如今,这事情倒是越来越麻烦了,先是伺候小皇子的小沫失踪,然后又是这救命的主药短缺,到底,这背后是什么人在偷偷换捣鬼?
也不知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进了司刑房,紫凝儿在一众宫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跟那看似这里总管的老太监说明来意,随及在对方红外线般上下打量的视线中,听到了自己该领的惩罚。
“杖责三十大板。”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来说,一旁的几名小太监听到,不禁立刻眼前一亮。
站在他面前半晌,终于有一名干瘦的小太监上前对着她小声道“娘娘,这边请。”
转身跟着他来到院中,目光到脚边躺着的一条长凳,随及深吸口气,便也躺了上去。
司刑房是专门设定为处置宫中众人的地方,里面一百零八样刑具样样齐全,而且南宫景煜登基后还特意增加了四十四样。来到这里的人不分贵贱,只要犯了错,就得受罚,而且大多数时候为了起到警示作用,所以这院子里总会集满了宫女太监。
说是让他们围观警示,倒不如说,在这寂寥宫中帮他们找点乐子。
啪……
第一板子,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在身休上蔓延,紫凝儿本是紧扣在长凳上的十指一滑,随及整个脑袋没了支撑点便也朝着凳上掉去。
朦胧的目光看到前方那坐在另一条长凳上嗑瓜子儿的老太监,有个从房外走进来的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搭在凳上的猪腿一下子从凳上滑了下来,脸上的恐惧,纵是现在离她有些远的紫凝儿,都能看到。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板子从高空落下,紫凝儿连心底骂娘的力气都没了,眼里的泪水瞬间飙了出来,右手食指上的指尖被她摁断,有血从指头流了出来。
睁开眼,紫凝儿透过泪光看到那老太监丢下一把瓜子,随及便也急步朝着走来,朝着使板子的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便也凑着一张恶心的老脸蹲到了紫凝儿面前。
“娘娘莫怪啊!我们这做奴才的,可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啊!不过刚才奴才老糊涂判错了,娘娘只需受十板子,十板子就够了。”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讨好的笑着,老眼里充满了惶恐不安。
“……谢谢”咬着牙出口,但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
“这个东西娘娘你含着,会好受点的。”从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一方白净的绵布,那老太监双手奉上,模样就像供奉自家的大神一般。
“……谢……谢……”一头的冷汗缓缓溢出,紫凝儿强牵着笑容说完,随及不等对方反应,便也抱着凳子偏过了头去。
伸出的手微微一僵,一脸的笑容变了颜色,那老太监径直起身,随及便也沉冷了声音对着行刑的两人说道“十大板,用力点啊!”
“是”两人说完,随及便也高举了手中足比掌心还高的板子朝着空中举去。
死太监,最好别让本姑娘活下来。
闭上眼,紫凝儿咬着牙心下泛狠。
出了皇宫到最近的一家药材店,许凌风买到了一大把天涯草,进了宫交到凝华宫的宫女手上,这才回了重生殿覆命。
药材齐全,一宫人也终是放下心来。
芸儿抱着小翊辰喂他一口口服下药后,这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出了内殿。吩咐宫人将悠然殿的侍从放了出来,然后便也与清儿在外殿等紫凝儿回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见着天空里晚霞如画,残阳似血。
“清儿,你说凝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傅芸儿坐立不安,如今站在殿中,眼神落在通往宫外的小径上,满眼担忧。
“放心吧!没事的。”
清儿浅声宽慰,随及见她还是不肯安心,这才起身上前两步又道“我出去看看”
“算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想起之前清儿被罚跪的事情,芸儿不忍让她受着痛还出去奔波,随及拉着清儿坐到了殿中的椅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殿外传来喧闹之声,芸儿下意识的起身朝外看去,只见一群宫人正抬着一副竹榻往里走来,简陋的竹榻上趴着的,不正是让她心急担忧的紫凝儿吗?
一身的宫装,血迹斑斑,让人见之心颤。
夺步赶至紫凝儿身边,芸儿上前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几乎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