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到冰点,他们面面相觑,又像刺猬一般互相伤害。
苏小米原本还在为艾莉丝的行为而愤怒,却在沈济北接过相册后,所有的愤怒都在一夕之间变成慌张。
她差点忘了,这些是照片,照片中他们紧紧相拥,不管是不是真心相爱,未来他们都是要一起度过一生的伴侣。
心刺痛了一下,随后就是迅速蔓延开来的钝痛。
沈济北后面还跟艾莉丝说了什么,苏小米自动忽略了,她什么都听不清楚,现在只想逃开这地方。
但是还不可以,她还有东西要交给沈济北,在此之前,就算再反胃也要把这顿饭吃下去。
不过,就算是一会儿也好,能不能让她先休息一下?
“不好意思。”苏小米冷不丁地开口,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她面无表情,不住地眨眼,像是在强忍着情绪,“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慢慢吃。”
说罢,她抓起手提包掉头就走,长发随着裙摆摆动,还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苏小米一怔,机械地转头,如她所想,欧明决抓住了她,他冷峻的脸庞隐隐地透着担忧,语气却甚是冷静,“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怎么可能会没事?
“没事,能有多大事。”她扯出勉强的笑容,又耸了耸肩,故作轻松一直是她的强项,只是欧明决从来不信。
见他还是不愿意放开手,苏小米笑得更加无奈,摇了摇头,“洗手间就不要陪我去了,不然人家看着多奇怪,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欧明决也只能松开她的手。
但望着她的眼眸中仍然透着忧郁,苏小米不敢对视太久,她怕受他情绪感染,连强颜欢笑也成了困难。
匆匆忙忙回头,走出餐厅,在跨出长廊与餐厅之间的界线时,她转头扫了沈济北一眼,深邃的眼窝让她的眼神更显意味深长。
“怦——”门关上,餐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作为整个事件的点火者,艾莉丝立即作出表态,她也跟着站起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对不起,让二位见笑了,我去看一下她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看她怎么收拾苏小米那个贱人!
不等沈济北跟欧明决回应,她就自作主张跟出去,由仆人引导,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赶。
而与此同时,苏小米正猫着腰对着洗手盆干呕,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让她难受不已。
整间别墅的开放盥洗室那么多,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偏偏挑中这间刚消毒干净的洗手间,满屋子消毒水的味道,害得她又有孕期反应。
好不容易腹部不适好转,苏小米清洗嘴巴后,将水龙头打开冲洗秽物,这才能直起腰来。
却不想镜子中反射的除了苏小米以外,还有靠在门框上的艾莉丝,她的红唇甚是瞩目。
苏小米猝不及防,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冷着脸,压低眼帘不看对方,慢吞吞地洗手,“你来这里干嘛?”
伴随着汩汩的流水声,她冷淡的声音越发清冷。
“我就是来看看,你会哭成什么样。”艾莉丝说话的语气不无讽刺,她抱住双臂,仰着脸,昏黄色灯光投下来,她甚是傲慢。
她没有撒谎,看自己的情敌出洋相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可苏小米却无意奉陪,她原本是有些难过,全给吐完了,现在一滴眼泪都不想流,“你没看到我刚刚在吐吗?都是给你恶心的,现在你满意了,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吗?”
想跟她斗嘴,回去给欧明决虐多几次再说。
沉默的氛围中,就算不看对方,苏小米也能感觉到对方满满的恶意,还有如鲠在喉的怨恨。
而她却越发淡定,默默地关了水龙头,从搁在洗手盆旁边的手提包里掏出手帕纸擦拭,转身,就往门口走。
一切情节都在情理之中,艾莉丝拦住了她。
“苏小米,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要跟沈济北结婚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吗?”艾莉丝冷声逼问,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双碧绿的瞳仁让苏小米想起美杜莎。
果然是蛇蝎美人。
不过她也不是软脚蟹,怎么可能因此就让对方占了上风?
学着她将两手搭在胸前,苏小米歪着头,皱着眉头打量对方,神情淡漠,唯有眼神透露着厌恶,片刻,她撇了撇嘴,一字一顿地提醒,“我才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我?如果不是为了跟我炫耀你和沈济北之间有多浓情蜜意,你还能为了什么?”
别跟她说是为了培养情敌之间的情谊,或是要让沈家跟欧家有良好的经济往来,这种话说了可要吞一千根针,说谎的人最可恶。
被她的话堵得一时半会儿无可反驳,艾莉丝气得脸色铁青,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她面前,想尽办法侮辱她,“我一直以为你没什么脑子,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点,真为你感到欣慰,还有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大方提醒你,这只是预告。”
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消息来轰炸她,让她不得不接受沈济北已经是艾莉丝的丈夫如此残酷的现实。
不知这样说,苏小米还满意否?
“你满意就好,反正跟我没有关系。”苏小米无意跟艾莉丝吵起来,消毒水的气味让她反胃,她只想快点离开。
实际上,就算她以后没办法跟沈济北在一起,她也绝对会想方设法让沈济北恢复记忆,揭穿艾莉丝丑陋的真面目。
毕竟这也关乎她的个人利益,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只是眼下跟艾莉丝多说也无益,为了不浪费口舌,苏小米直接将对方推开,然后快步离开走廊。
而艾莉丝在险些摔倒后,仍然恋战,抓着门框对她破口大骂,可惜苏小米一点都不在意,她依旧大步流星地走在这欧式风格的长廊上。
在临近餐厅时,她远远地就看到了沈济北从餐厅出来,并朝她走过来。
那个高挑的身影在她眼前再一次出现,他温润的性格到底没变,可是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谁也无法苛求谁一点都没变。
在她的面前停下,沈济北下意识地抿了抿薄唇,看着有些紧张,“对不起,我刚刚——”
没有替她说话,是他的错。
然而,苏小米却不这么认为,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对他微微一笑,“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太不识大体。”
沈济北一顿,俊容微露尴尬,竟不知从何说起。
从她的角度看,要前女友接受莫名其妙成了正室的小三送出的结婚照,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是以沈济北的角度来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无知者无罪。
恍惚间,苏小米突然意识到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替他说话,心里不免觉得可笑,又可悲。
为了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出洋相,苏小米硬逼着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趁着走廊上只有他们二人,苏小米急忙从手提包里掏出她一早准备好的礼盒,毫无征兆地递给他,她绷着脸,说得一本正经,“这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
没错,就是专门拆散他跟未婚妻婚姻的结婚礼物。
要比蛇蝎心肠,她苏小米可是谁都不输。
尽管礼盒有些陈旧,但沈济北还是大方接过,迟疑地对她表示感谢,“谢谢你这么惦记我,不过我,其实——”
其实他至今还是觉得疑惑,为什么她会让他感到如此熟悉,而艾莉丝却是那般陌生?
可是这样问,对谁都是不负责任。
沈济北还在纠结,苏小米也不想听,她一旦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就不容易为人所动。
因此,她才才能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小小的掌心包裹住他修长的指背,忽略沈济北惊诧的神情,还有眼中的动容,一板一眼地跟他解释,“你不要一收下就不去看,我送你的东西都大有来头。”
如果他困惑过自己的记忆,那这个盒子里的就是他遗失的部分记忆。
每一个碎片都是她曾经的幸福所在。
跟他说起往事,苏小米的心只有麻麻的轻微感觉,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也能这么冷静地跟他说话,“这个发夹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大学的报告厅里,你作为学长是主持人,我是上台发言的新生代表,下台时我不小心把发夹掉在台上,是你捡起来还我的。”
“我们还为此摔了一跤不是吗?我还说你看起来那么清瘦,其实重的很,差点没把我的腰给压折。”苏小米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眼角闪烁着,她不想承认那是眼泪。
可是沈济北都看在眼里。
想听她说话,想回应她,想马上抱住她,想亲吻她,他满脑子都只有这些想法。
空白的记忆却让他胆怯。
苏小米的声音很轻,细细述说着他们的故事,“还有这张泛黄的纸,泛黄只是因为我把红茶打翻在纸上了,实际也就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他们交往已有一年时间,他却要出国留学,而她能做的就只有支持他。
为了让他记住国内还有一个女朋友,他们在教堂里,特地让神父作证,写下这篇宣誓。
“我这一生都只愿意跟沈济北在一起,无论他生老病死,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要夜夜抱着他的骨灰坛入睡。”苏小米一字一句地念出纸上的宣言,并将盒子里最后一个礼物挑出来,悬在他面前。
那是一条闪烁着光芒的五星项链。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