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谁报仇?为燕国死去的千千万万将士们?”晏寒裳睨着她道:“死去的千千万万的将士,都是因为我而死的,如果我没有让他们去杀夜离忧,他们也就不会死。不过,后来夜离忧统一天下之后,也没再杀过燕国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晏寒裳说完,手中竟然已经多出了一柄长剑,他递往林青儿的面前,“如果你说你要报仇,我才是真正的敌人,因为当初的我没有将你们保护好!”
林青儿看着眼前的长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你要报仇,那就找我报仇,嗯?”
林青儿瞪着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到现在了,你还想为沈瑟儿担下一切罪责?她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对待她?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人!她爱的是夜离忧,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爱的也不是你……”晏寒裳道。
林青儿闻言,踉跄地后退一步,满脸哀伤。
下一刻,她抢下了晏寒裳递来的长剑,右手一扬,长剑被搁置到了他的脖颈旁边,剑刃甚至已经割破了他的肌肤,但是他却依然屹立在她的面前,不慌不忙,不畏不惧,不躲不闪。
林青儿看着殷红的血从他的肌肤里渗透出来,染在剑刃上。
“你就真的不怕死?”
“怕。”
“那你为什么又要这样?”
“完成你的愿望。”
“……”林青儿咬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完成我的愿望?!”林青儿咆哮起来,他的那一句没有几乎戳破了她的心窝。他怎么能够回答得那样决绝?
晏寒裳侧过脸来,看着她,道:“因为你说要报仇!”
“啊!”林青儿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旋即将长剑扔在地上,转身疯了一般的跑出去,泪水瞬间顺着她的眼睑滑落下来,但是她却全然不顾,只一味地往前跑,以为只要跑得快,就能将悲伤全部都甩掉。
然而,她失败了,因为不管怎样跑,悲伤都如影随形,她终于狠狠地跌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捶打着地面,放声狂哭起来。
天气不大好,月亮已不知何时隐身匿迹,很快,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打在她的身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滑落下来的是自己的泪水还是雨水……
没有人来找她,也没有人来给她送雨伞……
她孤孤零零,无依无靠,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走过来的,所有的温暖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此时此刻,夜离忧正在房间里陪着沈瑟儿,哪怕是外面的大雨砸在地面上,发出激烈的响声,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山庄里是有大夫的,晏寒裳已经命其来给沈瑟儿看过了,在给沈瑟儿把脉之后,他竟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之后,夜离忧看到了她腰部的伤,外伤没有,但是腰间的脊骨断了。应该是掉下去的时候,撞到的。此时,那个地方已经发紫。
夜离忧细细地抚着她那处伤口,之后便看见沈瑟儿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哪怕是昏睡,也竟然哼了一声。
想来,是疼到了极致才会这个样子。
夜离忧哑着声音问道:“孩子呢?”话音出口,他才发现这个时候让他开口说话,居然这样困难,“我是……说,孩子会有事吗?”
站在一边的大夫战战兢兢的,从医这许多年来,伤心的患者亲人他都见过许许多多了,却没见任何一个如夜离忧这般,仿佛沈瑟儿这一刻断了气,他也不会多活一口气。
“夫人似乎很努力地在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孩子……”大夫道:“不过,现在孩子的状况还说不准,也许会受到什么内在的冲击也说不定,请恕小人医术尚浅。”他弯腰致歉。
“混账!”夜离忧怒喝一声,内心的愤怒直直地往上涌,却不防这一声,吵得沈瑟儿的意识醒了过来,她反手握住他抓住她的手的手。
“瑟儿?”夜离忧激动不已,另外一只手将她额上的发丝拨顺,“你现在怎么样?”
奈何,沈瑟儿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又陷入了昏迷。
每次沈瑟儿受伤,夜离忧都会感到很无力,这次也不例外,他只能紧紧地握住沈瑟儿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唇边。
等。这个时候,他能够做的就只有等。
“她不会死,只是太虚弱了而已。”晏寒裳忽然走了进来,“外加一点小伤。”
他的目光落在沈瑟儿的脸上,她的脸很苍白。
夜离忧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难道你对她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晏寒裳道。
“出去。”
“我说了,她不会死。”晏寒裳续道:“我认识的沈瑟儿从来都是一个很乐观、很固执、很在乎她身边的人的人。她不会就这样走的,更不会不将孩子生下来就走的。”
夜离忧继续抓着沈瑟儿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瑟儿,那样子不知道是听到了晏寒裳的话,还是根本没有听到,因为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你下去抓药。”晏寒裳转身对大夫道。
“是的。”
大夫走后,晏寒裳又转身看了一眼沈瑟儿,这才转身离去。
而夜离忧则继续像个木偶似的,跪在她的床边,抓着她的手,偶尔只是抓着,偶尔则轻轻轻地亲吻她的手指。
“都说五指连心,那你一定要知道我在爱你,嗯?”他看着她,这样说道。
然而,沈瑟儿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是因为疼痛而在皱眉而已,对于夜离忧对她所说的话,她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见。
见她痛苦成这个样子,夜离忧更加自责了。
虽然他知道沈瑟儿如大夫和晏寒裳所说的那样不会死亡,但是谁能知道她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能知道孩子是否有没有事?
夜离忧认为,他们不是沈瑟儿的任何人,当然可以随处放心。
可是,这个孩子是他的,是他和沈瑟儿的,就连大夫都没有把握……
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大雨冲洗过的山庄一派宁静,早上的时候,院子里除了林青儿和受伤的紫儿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是因为此时太早,毕竟是天刚刚亮而已。
“主子,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夜晚了,该回去休息了,否则会感冒的。”紫儿站在她的身后撑着伞,如此说道。
虽然大雨已经停下来,但是雨伞上面的水还没有干。
“一个夜晚了……?”似呢喃,似询问:“这个夜晚只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只有你给我撑伞,只有你关心我?”
话音很低,如果紫儿没有学过武功,对气流敏感,根本不会听见。
“那就回去吧!”她转身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紫儿紧跟其后。
直到将她送回自己的屋子,紫儿才道:“属下去给主子弄碗姜汤来。”
林青儿说:“不必。”之后,转身看向紫儿,发现她衣衫褴褛,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逃跑之时,紫儿还在与夜离忧的周旋,难怪她受伤了……
林青儿睨着她的伤口看了很久,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犹记得昨晚的那个时刻,她对紫儿说的那句话,只是想引沈瑟儿离开夜离忧身边而已,放箭之时,她已经打算让紫儿死在箭雨之中了。
“主子,您……?”紫儿对林青儿的眼神感到怕怕的,她从来没被林青儿盯着这样看过,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头皮发麻。
“主子,您在看什么?”紫儿终于问了出来。
“我在看你的伤口。”林青儿说完,竟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尖锐,却充满了悲痛。
“真是没有想到啊,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一个!也只有你在受伤之后还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哈哈哈……”她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眼泪。
紫儿见状,连忙低头道:“属下会一直效忠主子的。”
“好,很好!”林青儿停止了大笑,抹掉眼角的泪水,“现在来伺候我更衣吧,回头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情,做成之后,重重有赏。”话音落下,她眼底的伤感全部化为狠戾。
紫儿莫名的又觉得脊骨一阵发寒,却没敢再看林青儿的容颜,而是直起身来,去伺候林青儿沐浴更衣。
晌午时分,夜离忧依旧守在沈瑟儿的床前。
大夫从门外进来,告诉他,脊骨可以接,但是其疼痛的程度非常人所能承受,此外,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询问夜离忧是否要接。
夜离忧看着沈瑟儿,好半晌才道:“接。孩子可以不要,但是她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她不要那么疼。”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其实最想说的是,不要让她疼。
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那样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夫点头表示明白,但是需要夜离忧的帮助,因为……大夫不会武功,接骨这事还是会武功的夜离忧来做比较好。
夜离忧答应了。
就这样,当大夫准备好一切之后,夜离忧便开始了,当他将手放在沈瑟儿那处断裂的骨头时,亲眼看见沈瑟儿的脖颈上竟然渗出细密的汗珠来,甚至还听见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跟伤者说话,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大夫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