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刺心微微低垂着眼睑,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前的人是凤齐。
好半响,见她没有动静,凤齐才轻声开口道:“朕已经下令让所有太医尽力而为,你不必担心……”
听着屋内传来兮兮碎碎的动静,薄刺心怎么能不担心?
现在屋内的太医们到底能不能救回凤魅,能不能让他再一次活过来!
凤魅不是福大命大,一次二次三次都死不了吗?
怎么才受这么一点点小伤,就要死了呢?
“刺心……”凤齐见薄刺心并不抗拒他的接近,便又靠近了几分,故意将呼吸打在薄刺心的脸上,道:“相信朕,一定会没事的。”
感觉到凤魅那灼热的呼吸,薄刺心瞬间抽回了凌乱不堪的思绪,往一旁退后了几步。
缓缓地抬起头,只是屈身行礼,而并不说话。
见薄刺心如此抗拒,凤齐顿时觉得颜面扫地,虽有些隐怒,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气氛似乎有些诡异,好似又有几分尴尬。薄刺心对凤齐的躲避,让凤齐懊恼不已。这个女子,为何和其他的女子相差甚远,甚至根本不把他这个堂堂一国之君放在眼里。虽然这一次临安赈灾她有功在身,但也不该如此忽视他!凤魅到底是什么好,身边貌美如花的女人数不胜数,甚至连一个曾经被他弄得满身是伤的女人,也会对他死心塌地。难道是因为当初夏家谋反被满门抄斩后,凤魅用储君的身份换取了夏家所有人性命的真相,被她知道了?所以即便是恨,也不如她心中的感激?一炷香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所有太医们纷纷从房内出来,浑身战栗的跪倒在凤齐的身前,“皇上、皇上……皇上恕罪,睿亲王已……无力回天,微臣们已经尽力……”“你说什么?”大手狠狠揪住贾太医胸口的衣襟,凤眼冷冷扫过,“再说一遍!”“启禀皇上,睿亲王……睿亲王他……”贾太医吓得不轻,后面的话吞吞吐吐,实在没有胆子说出来。谁都没有察觉到,在凤齐那双愤怒的眼中闪过一丝轻快的笑意。凤魅一死,那他的帝位,才算是真的稳固!只是这一次刺杀之事事关重大,若是他这么轻易的死了,群臣怎会不起争议?况且,现在浮若宫外,还有老臣侯在着。倘若这么一死,也不尽然权势好事,甚至……“怎么会,凤魅怎么会死,他怎么可以死。”薄刺心喃喃自语,看着贾太医,笑得异常苦涩,“他只是累了,想歇息歇息……”凤魅怎么可以为了她而死,怎么可能为了替她挡剑而死!不可以,觉得不可以!他是命是她的,别人怎么可以拿走?!再所有人的惊诧下,薄刺心推门入了屋,一步一步走向前,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床上身穿白色内衫,一动不动满面苍白的男人,是那般的俊美异常。只是,没了往日的生气,没了往日的霸气,更没有了往日暴怒、霸道、无情的味道……他不是受了重伤也可以死撑住吗,不是那么不在意身上的伤或是痛吗?凤齐随后而入,接着涌进几个朝中大臣。出了凤齐是假意之外,所有大臣对凤魅的安危紧张至极。太医们纷纷跪了一地,就连呼吸也有些颤抖。薄刺心冷笑着,缓缓地俯下身,手探上那冰冷的脸,“你怎么可以死,不是说,祸害留千年吗?你凤魅就是个祸害,祸害女人的祸害,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死了!你欠我这么多,才还了一个债,就想一死百了了!凤魅,你给我醒过来!”“朕白养了你们这些狗东西,竟连这点小伤也治不好!”大手掀翻案几上的茶水,溅洒一地,“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保住皇弟的命,否则统统提头来见!”“皇……皇上……”众太医惶恐,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开罪。
“不必多言!”大手一摆,“君无戏言!”
贾太医是宫中太医院的院士,医术自然也要高明许多。
这一次凤魅的伤势,也的确到了他无法挽救的地步,见凤齐如此,他只得豁出去了,“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凤齐冷淡的睨了床榻上昏睡中的凤魅一眼,拂袖坐下,“有话便说。”
贾太医迟疑了下,还是道出了事情原委,“在微臣家乡有个偏方,倘若心爱之日昏迷不醒、或是病重到已无力回天,便可用心爱之人的血来唤醒他。不过……这种偏激的办法很少人用……”
说着停顿下来,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凤齐本就在怒头上,见贾太医支支吾吾不肯说,不由得怒气上涌,“朕不想听你卖关子!”
“是……”贾太医恭敬的低垂下头,半响才道:“这种方法,是要取心爱之人身上三分之二的血,一旦取血,献血之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极有可能双方暴毙而亡。”
“这种没有把握的办法,你居然也敢提!”猛地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吱吱作响。
贾太医吓得不轻,连忙跪地,“皇上……启禀皇上,睿亲王他身中熟刀失血过多,并且在受伤后未得到及时止血处理,伤势更加严重。这个办法,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朕命人在第一时间宣你们太医院所有太医,为何会延误处理伤口的时间!”
贾太医战战兢兢,“回皇上,睿亲王他伤势最重,但他……在昏迷之前,让臣等必须先替王妃和长忧王解毒和处理伤口,否则后果自负。”
榻前的薄刺心,终于听进去了一句话。
她怎么都没想到,凤魅会在昏迷之前说出这一番话。
即便知道自己伤得最重,也命令太医们先救她和凤无忧。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他好傻,真的好傻好傻。
和那个在她眼中阴险、腹黑、霸道、狡诈、冷眸的男人完全相反。
看着榻上满脸苍白的男人,她的心莫名的萌动。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甚至忘记了仇恨,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只希望凤魅醒过来,好起来。
“好,朕就容你试一试,倘若皇弟醒了,赏!薨了,陪葬!”凤齐的一句话不容任何人质疑,在屋内的大臣们,也都没有再说半句话。
贾太医跪在地上不停的颤抖,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凤齐拂袖起身,冷声而道:“立刻派人将皇弟最心爱之人带来!”
可是这话一出,众人皆疑惑,睿亲王最心爱之人究竟是谁?
群臣都知道,凤魅万花丛中过,处处不留情。
府中姬妾成群,但要找出最心爱之人,恐怕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和隐忧,贾太医连忙起身,垂着头恭敬道:“皇上,王爷昏迷的时候,不停的喊着,王妃娘娘……”
不停的喊着王妃娘娘?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用力刺在凤齐的心头。
他这个皇弟,不是那经历那一件事之后就抛情弃爱,将所有儿女之情都抛诸脑后了吗?
怎么,竟还会爱上薄刺心?
这个女人,他不是抛弃过,辱骂过,伤害过吗?
怎么,如今后悔了?
可是,倘若是要用薄刺心的血去换他的命,究竟值不值得!
如果失去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女人而救活了一个对自己的江山和地位有重大威胁的人,到底花划不划算?
可是眼下群臣皆在,又岂能容他说一个不字?
无奈,他只能将这个问题交给薄刺心,让她自己做抉择,“薄刺心,皇弟命在旦夕,恐需你的血来救治。不过没人会勉强你,更没人敢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毕竟这种没有把握的方法或许会让你们两人一起死。朕不是昏君,不会牵连无辜之人,所以这个问题,必须你自行抉择。”
“我愿意。”
谁都没想到,薄刺心连想也未想便说出了这句可以让她生,亦可以让她死的话。
甚至,她已经面色淡然的坐在了床榻上,卷起袖口催促,“贾太医,快些动手吧。”
“薄刺心,你可想清楚了?”凤齐上前一步,道:“一旦你献血,可能将会失去自己的性命。”
薄刺心微微勾唇,笑得异常,“我想得很清楚,我愿意,我愿意用我的血来救王爷的命,哪怕是死。”
在这个世界上,没了凤魅,没了报复的快感,没了生命的动力,还有什么?
要活,便一起活!
因为他一个人死了,她会背负很多很多包袱,会压抑得慌!
要死,何不一起死?
一起死了,在黄泉路上一样可以争锋相对。
群臣被感动了,所有人的眼中纷纷蒙上了一层雾气,纷纷背转过身不忍心看这残忍的一幕。
凤齐又能如何,即便想留着薄刺心的命,也不能在群臣面前出尔反尔。
他深沉的闭了眼,将手背在身后径直转身而去,独留下一句:“务必,保住两人性命!”
群臣们低沉得叹气声传出,接着也都纷纷尾随凤齐立刻了房间。
屋内恢复一片死寂,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凤魅、薄刺心和贾太医。
贾太医有些不忍,但也不得不快速的取出取血用的骑器具。
薄刺心闭着眼斜倚在座椅上,等待着贾太医来为她取血而救凤魅。
等了片刻,也没有丝毫动静。
再睁眼,却见凤无忧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贾太医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