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莲看了半天，没弄清警察放行或赶人的标准。终于，一个警察检查到了李雪莲。先看了李雪莲的身份证，又问：
“到燕城干什么去？”
李雪莲知道自己不能回答出差，也不能回答去燕城做生意，也不能回答去燕城找孩子，她看上去都不像；更不能回答去燕城的真实原因：告状；便随着前排一个乘客说：
“看病。”
边回答，边将头靠到窗户上，做出病恹恹的样子。警察盯着她：
“看啥病？”
李雪莲：
“肌无力。”
警察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接着问：
“去燕城哪家医院？”
李雪莲有些蒙。因为她没去过燕城，更没去燕城看过病，不知道燕城都有哪些医院，及各医院的深浅，便随口答：
“燕城医院。”
李雪莲答“燕城医院”是顾名思义；警察看了李雪莲一眼，接着往下盘问；李雪莲松了一口气，知道燕城确实有家“燕城医院”。警察又问：
“你的病历呢？”
李雪莲一愣：
“病历，啥病历？”
警察有些不耐烦：
“你去医院看病，过去的病历呢？”
李雪莲灵机一动：
“我这是第三回去燕城看病呀，过去的病历，都落在燕城医院了。”
警察看李雪莲半天，不再纠缠“病历”的事，又问：
“你的证明呢？”
李雪莲：
“证明？啥证明？”
警察又开始不耐烦：
“你咋啥也不懂？现在是特殊期间，凡是去燕城的，都得有县以上政府开的介绍信；不然你说你去燕城看病，谁给你证明呀？”
李雪莲傻了，她确实不知道去燕城要开介绍信，而且是县政府的介绍信；就是知道，她去县政府开介绍信，县政府也不会给她开；便说：
“不知道，把这事忘了。”
警察终于抓住了李雪莲的漏洞，松了一口气：
“那不行，没有证明，你不能去燕城。”
李雪莲：
“耽误我看病咋办？”
警察：
“‘半个月后，你再去燕城。现在下车。”
李雪莲的犟劲上来了，坐在那里不动：
“我不下车。”
警察：
“别人都下，你为什么不下？”
李雪莲：
“我生病了，耽误不起。”
警察脸上的肌肉又抖了一下，接着喝道：
“两回事啊，别胡搅蛮缠，也就半个月。”
李雪莲站起来：
“要我下车也行，你得负责任。”
警察一愣：
“我负什么责任？”
李雪莲：
“其实燕城我也不想去，钱花光了，病也不见好，早不想活了。你要让我下车，我不等半个月，我下车找棵树就上吊。”
警察愣在那里。李雪莲盯住警察胸前的警号牌：
“我记住了你的警号，我会在遗书上，写上是你逼的。”
警察更愣了，嘴张着，半天合不拢。待合拢，朝窗外啐了一口唾沫，嘟囔一句：
“你这娘儿们，倒难缠了。”
又摇头：
“刁民，全是刁民。”
皱了皱眉，越过李雪莲，开始盘问下一排座位上的乘客。
夜色中，李雪莲往窗外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