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偶尔有人头晕眼花看错了也是常事。老夫人还是不要动怒,回府之后再好好处罚这个奴婢就是。”祁连庸德道,“马车那儿,我会命人再去看一看。”
倘若今天在太子府里面出事的是卢家小姐,他必定会严查到底,而现在怎么看都像是婉芸那个丫鬟搞出来的一场闹剧。
这算是卢家自己的家务事,实在不需要他这个太子来管。
婉芸哆嗦着,半晌说不出什么来,却在同卢净初的视线对上时,脑中嗡的一声,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同卢净初对视过,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看似平和的目光竟然可以如此锐利!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想法忽然就从婉芸的脑海中闪了出来,顿时浑身一阵冰冷……
祁连华仪有些厌恶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婉仪,开口道:“既然是一场闹剧,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说罢,祁连华仪正要转身,却见卢净初脸上忽然露出了探询的表情,“老夫人,大姐姐去哪儿了?”
老夫人的心落了地,虽说对婉芸还是愤怒不已,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血色,她笑了笑,道:“你离开后不久,你大姐姐就去客房休息了。”
“可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大姐姐的声音?”卢净初四下环视一眼,皱了皱眉,笑道,“看来是我听错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地的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的客房里,冷不丁地便传出了一声尖叫,而那尖叫……似乎正是卢幽珊的声音!
祁连庸德面色一变,二话不说,快步转身便一脚踹开了那房门,却在房门大开的一瞬间,面色铁青地僵在了原地。
祁连华仪紧跟在他身后,见到他这副模样,狐疑道:“怎么了,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祁连华仪也看清楚了房间的人,顿时眉峰狠狠一挑,脸色犹如瞬间坠入冰窟般阴冷。
眼前的一幕无论是对于祁连庸德还是祁连华仪,无疑都是太具有冲击性的一幕,甚至一时间,让祁连华仪都忘记了要阻拦身后的人看懂到这一幕。
只可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的所有人都已经涌过来看了个清清楚楚,顿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那在床上香肩半露,面色涨红旖旎的女子,不是卢家大小姐卢幽珊又是谁!?卢幽珊在众人眼前,向来都是一副冰清玉洁,圣洁不可侵犯的仙女模样,可现在,那圣洁的仙女却衣裳半褪,眉眼含唇,活脱脱像是一个低贱荡妇。
而同她搂抱在一起,浑身酒气的男子,更是让回过神来的众人后背流了一身的冷汗。有胆大的人已经开始悄悄打量起了祁连华仪的脸色,想看看她在看到和郡王和卢家大小姐搂抱在一起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见到这满屋子神情各异的人,卢幽珊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跟和郡王搂抱在一起!?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等到卢幽珊空白一片的大脑渐渐反应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众人的目光犹如道道钢针狠狠刺向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幽珊!”老夫人愣怔半晌,随即面色惨白如纸,“你怎么、怎么能——”
这是她一手带大,花费了她心血最多,也是她最疼惜,最信任的孙女。在她的心里,这个孙女始终都犹如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眼前的事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先前已经受过一次刺激的老夫人,这次当真有些撑不住了,眼前一片乌青,身子晃了晃,双手用力撑着卢净初的手臂,这才得以支撑。
“我、我——”卢幽珊面色青白一片,先前的那抹红晕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何处。
和郡王身上酒气冲天,即便是房间里忽然涌进来了这么多人,他竟还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嘴里含混不清的笑着,一双手还在摩挲着要脱下卢幽珊的衣裳。
祁连华仪的脸色顿时狠狠一沉,面上虽然极力保持平稳,可那话语之中却不难听得出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气,“王爷醉过头了,还不把他送去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歇息着!”
跟随在祁连华仪身边的人,当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迅速上前,架起和郡王便快步向外走去。祁连华仪的目光紧盯着卢幽珊的脸,像是两簇熊熊燃着的火苗,她咬牙嗤笑一声,“天悠现在的大家闺秀,怎么都变得如此放荡了吗!?”
卢幽珊身子一个激灵,这羞辱的话犹如鞭笞一般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屈辱感就像是一条粗壮的蟒蛇,从她的脚上迅速盘了上来,将她缠了个严严实实,几乎就快要窒息!
开口羞辱她的人是当今长公主,即便她心头有着千般不甘万般怒火,也只能咬牙死命忍回去。
祁连庸德面色有些灰白,卢幽珊如今这副模样,简直就好像是有人用锥子在他心上狠狠刺了一下,他开口,声音却已然有了几分低沉嘶哑,“皇姐……”
岂料他刚一开口,便被祁连华仪给冷声挡了回去,“皇弟是太子,应当关心的是国之大事,现在这是我自己的家务事,不需劳烦皇弟插手来管!”
祁连庸德的确是想要为卢幽珊求情一次,即便是他梦想中的仙子,形象在他眼前忽然就碎了个斑驳淋漓,他心里始终还是有着不忍。
看得出祁连庸德的心软,卢净初不免在心中暗暗摇头。
论才华,论能力,祁连庸德非但不会输给祁连少华,反而还处处都要赢他一筹。可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祁连庸德在祁连少华的面前永远都只有落败退让的份儿。
有不少人都在说,太子和五皇子相比,始终差了那么一份运气。可实际上,祁连庸德之所以会输给祁连少华,从来都不是因为运气,而是输给了他自己的心。
古往今来,有不少野心勃勃的皇子,都很擅长隐藏实力,好在最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祁连庸德不是,他的的确确太过于仁慈,太过于不争。
他就像是去世的先皇后一般,虽身份不同寻常,却始终满怀仁慈宽厚。倘若生在寻常人家,这份仁慈宽厚,称得上是值得夸赞的优点。但他偏偏生在了帝王之家,又偏偏拥有了被人虎视眈眈的太子身份。
于是这份本该令人褒扬的仁慈宽厚,在祁连庸德的身上便成为了他最大的劣势。他太过心慈手软,要不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只怕他连自保存活到今天都是奇迹。
就在祁连庸德有些进退两难之时,祁连少华上前一步,站到了他的身旁。
见他这一举动,卢幽珊眼底顿时浮现出一丝希冀,她相信祁连少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是来帮自己的!
卢净初搀扶着老夫人稍稍向旁边退了一步,看着卢幽珊的眼神里却带了一丝讥讽,祁连少华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算他真的对卢幽珊情真意切,在这种时候他最先要做的也只可能是自保,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站出来护着她哪怕只是分毫?
果真,祁连少华在站到祁连庸德身边之后,就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卢幽珊,仿若在看一个陌生女子一般,说出口的话,更是令卢幽珊感到一阵彻骨寒凉——
“皇兄,皇姐说的是,这种事不便由我们插手,还是让皇姐自己来处理的好。”
他说出口的话声音虽然放到了极轻,却字字句句犹如巨石一般落在了卢幽珊的心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快要滑落到肩膀下面的衣裳,身子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祁连庸德无可奈何,他虽然有心想要为卢幽珊求情,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也只能面带些微不忍,沉默着不再开口。
祁连华仪冷冷地看着卢幽珊,就像是在看一条令人作呕的蛆虫,她步履稳健,缓慢上前几步,这一举动显而易见又为后面的那些人扩大了视野,好让他们把床上那瑟瑟发抖的卢幽珊给看个清清楚楚。
“长公主……老身……”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即便是卢幽珊已经让她失望到了极点,可她始终都是她的孙女,始终都是卢家的人!
“老夫人。”祁连华仪面色沉静地转过头,语气之中隐隐带了一丝威胁,“我敬卢家世代忠臣,为天悠效力,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我绝不会牵扯到卢家分毫。”
老夫人身子猛然一震,一双苍老的眼睛竟在霎时变得浑浊不堪,祁连华仪这是在警告她,卢幽珊做出的这些事,她尚可不会迁怒到卢家,可她若是敢搬出卢家世代功勋来向她求情,到时就别怪她彻底不留情面!
见老夫人再没了声响,祁连华仪轻轻一笑,一双锐利如刀锋的眼眸又看向了卢幽珊,不急不慢地开了口,带着一抹浓浓的奚落,“什么天悠第一美人,原来是天悠第一贱人。只不过是个庶出,难道你以为凭借你那张狐媚的脸,就能够助你一步登天?”
祁连华仪这话一说出口,围在后面的那些人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些人个个都是在官场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对察言观色一事尤其擅长,自然也不难想明白现在他们说什么才是祁连华仪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