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水秀留在了和贤院这件事,老夫人的态度并不怎么支持,只是因为现在已经分了家,她虽然还是卢家的大家长,可像是这种事情,毕竟算是二房的私事,只要没有闹大,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她就没有权利去插手。
二夫人也的确是说到做到,立马就给水秀安排了两个丫鬟,虽然都是从粗使丫鬟里头提拔的,对于水秀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至于请来帮忙安胎的大夫,二夫人说是为了避嫌,不想让人多嘴饶舌,劳烦老夫人帮忙请了一位。
对于水秀,二夫人的态度虽然自始至终都很抵触,至少面上该做的样样不少,每天都有各种补品送进水秀的院子,安胎药也是盯着大夫熬好了,每天都按时送过去。
和贤院在上风处,在熬药的时候,偶尔会飘过来一些药香,君忘忧碰巧闻到,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疑惑,“这倒是奇怪了。”
“怎么?”卢净初看着她。
“是安胎药的味道,可是这安胎药里面居然没有掺杂点别的东西。”君忘忧道,“我还以为你那个二婶,会偷偷在安胎药里面动手脚,但是我闻到过几次,居然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卢净初笑了笑,“在药里动手脚的话,孩子一旦有了问题,老夫人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她了么?二婶她那么精明,怎么会做出这么容易就被戳破的事情。”
“这倒也是。”君忘忧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丝厌恶,“不过那个水秀我还真是讨厌,看着倒是和和气气的,但那和气只是对府里的男人,见了女人连规规矩矩看一眼都懒得看。不知道是不是在你们卢府过的太舒坦,这么快就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她过的可不如你想的舒坦。”卢净初轻声道,摇了摇头。
水秀是戏班子出来的,平时没事也爱唱上两句,在刚搬进卢府的几天晚上,卢净初时常都能听到她咿咿呀呀的唱腔,但这唱腔也不过就只出现了三五天,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之后便是下人们都在传言,说是二夫人看秀姨娘本就不顺眼,听到秀姨娘唱戏,心里更是窝火,没几天就在秀姨娘晚上唱的时候冲进去,好好教训了教训她,给她立了一番规矩。听说秀姨娘顶嘴,还被打了一耳光,从此就再不敢唱了。
就算没有下人的这些传言,卢净初也不难看得出水秀的日子看似锦衣玉食,实际上并不好过。
女人在怀胎的前三个月最是需要静养,水秀却一有时间便在府里乱转,见了谁也要聊上几句,如果不是二夫人打从心底里厌烦她,她又怎么会一天到晚想方设法避开有二夫人的地方?
只不过,水秀毕竟出身不干净,那种野班子里头,几乎都是半戏子半暗娼,从小的耳濡目染,也让她已经习惯了随处跟男人调情示好。进了卢府虽然看似收敛了些,可身上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风尘气。
“毕竟出身太低微,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了。好在她一天到晚都在卢府里面,倒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卢净初同君忘忧笑了笑,道,“你要是实在讨厌她,以后见了躲着些就是。”
令卢净初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水秀就真的在府里惹出了乱子。
当柳叶站在自己眼前,支支吾吾迟迟不肯开口,卢净初就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别半天不吭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最近咱们卢府有些风言风语,难道小姐都没有听到吗?”柳叶怯生生道,“府里的下人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在私下传言,说是……秀姨娘和大少爷之间,不……不干净。”
卢净初脸上的笑意沉了沉,眉心之间略微拧起一丝皱褶,“你听谁说的?都是怎么说的?”
“这……很多人都在说,奴婢也是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才听来的。”柳叶为难道,“那些人还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秀姨娘和大少爷总是会避开卢府的人,偷偷私会,还有人亲眼看到,秀姨娘端了自己煲的汤,去送给大少爷。”
“还有……还有人说什么,过不了多久,咱们府里的秀姨娘,就该被称呼大少奶奶了。”
卢净初的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要说大哥的为人,她比谁都要清楚,说他会和水秀厮混在一起,她是一百个不相信。只是空穴不来风,所谓的谣言,也必定有一个原因,真也好,假也好,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冒出了这种不清不楚的谣言。
“我知道了。”半晌,卢净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去找人盯着秀姨娘,一旦有什么就立刻来告诉我,绝对不能迟了半分,记住了吗?”
“记住了!”柳叶用力点头,随即快步走出了房间。
到了晚上,眼看着卢府安静了下来,卢净初正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房中,坐在烛下看着父亲留下的书籍。忽然之间,房门便被人用力撞开,柳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姐,秀姨娘往大少爷的院子里去了,还提了个食盒,不知道放了什么!”
合上手里的书,卢净初站起身,目光冷冷一沉,“让我过去瞧瞧。”
卢府的晚上很是宁静,她们主仆二人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在走到卢恭安院子外面的时候,卢净初站稳脚步,拉着柳叶藏在了一丛花枝后。
她看到水秀正春风满面的从大哥的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的食盒轻飘飘的,看来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了出来。水秀的身后没有带丫鬟,已经有了身孕的腰肢依旧纤细,脚步依旧少女般轻盈。
水秀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哼着小曲儿,眼角眉梢尽是一片春意。这一幕别说是让其他下人看到,就连卢净初看了,都不免要怀疑她和大哥之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
眼下就在卢恭安的院子前面,卢净初想了想,示意柳叶不要发出动静,悄悄从后面跟上了水秀,直到跟到一处僻静地方,卢净初才快走两步,沉声开了口。
“现在都这么晚了,秀姨娘不好好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胎,跑到外面这些乌漆墨黑的地方来乱走,秀姨娘还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冷不防听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水秀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卢净初时,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三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秀姨娘原来还知道怕,我还以为秀姨娘天不怕地不怕呢。”卢净初微微一笑,目光中却透着一抹寒意,“秀姨娘是二叔的姨娘,身份虽然低贱了些,可也算是我们半个长辈,理应明白凡事需要自重。”
“这大半夜的时候,有些地方,还真就不是姨娘能够随便去的。孤男寡女,你又是姨娘身份,若是传了出去,不但有伤风化,到时只怕是会连一个让你们母子栖身的地方都不会有了。”
卢净初这话已经等于是挑明了说,水秀听了,脸上倒是丝毫羞惭都没有,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笑眯眯地开了口,“三小姐这话是从何说起呀,你不也说了么,我是你们二叔的姨娘,算是你们半个长辈。长辈疼爱一下自己的侄儿,这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呀。”
“大少爷他至今没有娶妻,朝中事务又繁忙,一天天的可不就要累坏了么,我也是见他没个贴身的人照顾,才想给他送些滋补的汤水,怎么送点吃食在三小姐的口中都要变成私相授受了么?”
卢净初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地睨了一眼水秀,“秀姨娘牙尖嘴利,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姨娘现在是在卢府,不是在你以前待的野戏班子。卢府有卢府的规矩,要是你还是任意妄为,打算一意孤行,你恐怕——都活不到让这孩子出世。”
水秀面色一紧,刚才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凝结了起来,声音都尖利地有些变了调儿,“你敢威胁我!?我肚子里的可是你们卢家的骨肉,你要是敢让我有个好歹,老夫人最先就饶不了你!”
卢净初轻蔑地看向水秀,一双比这夜空都要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水秀,“我是提醒你,姨娘别紧张,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一切平安无事。可你要是非得把规矩视为无物,到时会对秀姨娘你下手的,可不会是我。”
“话我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姨娘不是个愚钝之人,不难听明白我在说什么。至于以后,姨娘还是好自为之。”卢净初冷冷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走开两步,便听到身后水秀颤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怒意窜了过来——“你站住!”
卢净初停住脚步,姿态漠然地转过身,望着秀姨娘,“怎么,姨娘还有什么事么?”
水秀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一把便重重掷开了手里的食盒,一手掐腰,一手用力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恼恨到了极点,“你以为我带着身孕来到你们卢府,过的真就是舒舒服服锦衣玉食的姨奶奶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