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思楠僵化在原地,看着他痛惜别的女人的目光,内心冰凉如水。
他说,他要娶苏景做他的妻子……
莫云沣抿唇,看向墨言,俊逸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寒冽。
墨言低头,不敢解释,只是对李医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退至门外。
苏景脸色白了白,停止哭闹,而是目光凶狠的看着思楠,就是这个女人,妄想要抢走她的云沣哥。
抬眸,她含着眸中的盈盈泪光,咬唇道,“云沣哥,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不等莫云沣回答,思楠直接冷笑一声,“苏小姐,你以为你是活在童话世界吗,一句随便的承诺,就真能当真了?”
转眸,她看向莫云沣,神色冷漠,“如果承诺真的可以当真,那莫先生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莫云沣沉着眸子,一脸寒霜。
思楠的身子,不由往下一沉,看着他们相依的身影,真是讽刺至极,她的丈夫,如此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用尽温柔,守护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她的目光已经刺痛到没有感觉,手放在背后狠狠抓住桌角,才止住自己下沉的身子。
“没什么记不记得,只是既然不能爱,又何必说那些骗人的假话。”思楠扫了眼倚在他怀里的苏景,冷嗤一声,“苏小姐,喜欢一个人无可厚非,你们有多爱跟我没关系,但时至今日,你即使再爱,也不可否认他已经是有妇之夫,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她的咄咄逼人让原本就占有优势的苏景更加不甘,红着眼圈,她两步上前,扬起胳膊就要打向思楠,“楚思楠,因为你我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你今天过来,就是来说风凉话的?”
可是,狠辣的手指还没有扬到思楠面前,就被思楠直接捏住了手腕,情敌对视,分外眼红,更何况还是威胁到她爱情、敢在她丈夫面前扬手打她的女人,她更加不能姑息,厉眸瞪向苏景,她的周身弥漫着严寒的冷气,声音也极尽锋利,“所以你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我楚思楠的原因?可笑,路都是自己走的,怪不得别人,至少我从来不后悔自己走过的路,更不会将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归功于别人!”
可惜苏景却没有将自己注意力放在她尖锐的话上,只是惨白着脸盯着自己手腕处那道狰狞的刀疤,三年前沉睡的记忆犹如洪水般被唤醒,一行清泪却从她失神的脸颊上滑落而下。
她看着那道伤疤就像看到了往日最不敢直视的怪物,又胆怯却又移不开眼,可眼角滚烫的泪,却落得越来越密集。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一张脸处在极度的扭曲里,笑声凄厉让思楠发寒,蹙了蹙眉,她松开苏景的手腕,却被苏景蓦地抓住她的手,含着笑挂着泪大声嘶喊道,“楚思楠,你以为就只有你怀过云沣哥的孩子?看到这条伤疤你就不觉得渗人吗!”
苏景疯了般用着全身力气,将手腕举到思楠眼前,让思楠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它,“知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的可是一条生命,三年前你制造的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我的爱人,还夺走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吗!你这个残忍冷血的女人,你怎么有资格怀有云沣哥的孩子,你的手上沾有莫家的鲜血,这血,不仅有莫云沣的,还有他孩子的!”
狰狞的伤疤骤然间在思楠双目中放大,触目惊心的可怕在她心底蔓延,再看向那道疤痕,像是真的变成了索命的婴儿,开始对她鬼哭狼嚎起来,她痛苦地捂着肚子,胃里的酸水让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扶着桌子弯身干呕起来。
那明明只是一道伤疤,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一个索命的婴儿……
苏景的话字字如玑,每一句都宛如一把锋利的双刃刀,刺向思楠的同时也刺的莫云沣鲜血淋漓。
他的孩子?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在那场车祸里,他还失去过一个孩子!
他无情的眸光瞬间射向思楠,从不忍变得冷漠,再从冷漠变成痛恨,心里,已经痛的快要喘不过来气。
从醒来至今,他从没有如此痛心过,那种胸腔里痛到麻木的感觉,让他窒息,看着思楠僵硬在原处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恶心和罪恶感如排山倒海般从他心底翻涌而来,这个他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的女人,竟然亲手害死过他的孩子。
苏景看着落下阵的思楠,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双目依旧凶狠,“楚思楠,你说你能拥有今天这一切,从不归功于别人,这才是真正的可笑!你今天的一切明明都是踩着我和我孩子的血走过来的,你当真就得到的如此心安理得,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再看看这道疤痕,你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出门就不怕招报应?”
她狰狞的面容夹杂着恶狠的诅咒,在思楠脑海一遍遍徘徊,第一次,思楠想要落荒而逃,她从来不说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但至少问心无愧,可今天,面对苏景步步紧逼的质问,她伶牙俐齿的薄唇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郭晨曾扬言说过,“你的付出,不及景儿万分之一。”
以前,她不以为然,同样是三年,虽然她留在了莫云沣的身边,但她付出了多少,即使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也会记得很清楚,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苏景付出的少。所以一直以来,只要莫云沣爱着她,她就不相信,有人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就算是再来一百个苏景,她都不会胆怯!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楚思楠从没怕过任何人!
可是今天,当她得知在莫云沣之外,她还亲手杀死了一个孩子,她的内心,就再也没有之前的张狂和争锋的信心,后悔了这三年来,她的执着和此刻她所拥有的。
如果知道自己还造过这样的罪孽,她绝对不会跪在莫家爷爷面前为自己求情,因为——她没脸。
没脸面对爷爷,没脸面对苏景,更没脸面对——莫云沣!
即使坐一辈子的牢,她都心甘情愿。在她的认知里,失去自由,比被道德束缚内心自由,更加可怕。
思楠捂着胸口,狼狈的忍受着苏景言语锋利的职责和莫云沣随时想要凌迟她的寒光,此刻的她,宛如一只过街老鼠,卑微可怜,只想从夹缝中找到一个地道,钻进去,躲过这一切。
又或者这只是她众多噩梦中的一个,梦境虽然可怕,但醒了,就全都消失了。
可是她却清晰的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而已。
握住门把,她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上面,却已经打不开那道唯一能让她求生的门!
她急的浑身冒冷汗,却怎么都打不开……
似是外面有人心有灵犀,在她想要逃离这里时,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再也顾不上自己高傲的形象,双手环抱着自己冰冷到心底的身体,弓着身子一头向门外扎去。
却没有想到,会一头扎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迎接她的男人没有言语,只是在触碰到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时,心,也跟着不由一颤。
看着她血色全无宛如骇人的鬼一般惨白的脸色,男人痛心的闭上眼,睫毛打在他暗暗发黑的眼圈上,为他吓人的黑眼圈更添一份憔悴的灰蒙。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也不再忌惮别人的看法,伸出结实臂膀,终于将身形瘦小的思楠全部揽在自己怀里。
思楠僵着身子,宛如布偶般任着男人将她环在怀里,没有半点挣扎,因为太过冰凉的心这一刻实在太渴望这样的温暖。
抬眸,她的睫毛轻轻扇动,木然看向遮住她视线的男人,浓密修卷的睫毛再次扇动,无神的眸子里瞬间就染满泪水。
思楠哭了,因为眼前这男人,他的一双深绿色让人迷离的眸子里正泛着满目的心疼。
——那是对她的心疼。
是他……每次在她受了满腔委屈、孤独无助时,这双眸子都会出现,这个男人都会出现!
这次,思楠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深深刻刻的两个字,百枕。
抱着她发颤的身子,百枕心疼的眉眼泛红,紧拧双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心里委屈,似乎她的心伤,他能感同身受。
拉着思楠的手,他扬起高贵的头颅,周身扬着不容人直视的光芒,为怀里的女人开辟出一条道路。
苏景看到这道身影,吓的浑身一缩,躲到莫云沣身后。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
更没有想到,他会这般护着楚思楠……
百枕一身寒意站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脸色苍白的难看,却没有一丝虚弱不堪的迹象,面对莫云沣和苏景,他收起了平日的谦和温润,转而,一道宛如来自地狱的肃杀之气弥漫着整个办公室里。
那双幽幽泛着寒光的深绿色眸子,夹卷着疯狂的暴风雨,射出他所有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