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条命。”云曦染硬生生迎上那令人肃然生威的视线,清澈的眸子里像是能倒映进整个世界,“我有能力帮你守住后方,让你放心大胆的去前线奋战。”
她的表情是那样认真而坚定,使得她看起来如同初升朝霞般俏丽无双,明艳动人的不可直视。
“你可以信任我的,轩辕澈。”
她说,你可以信任我的,轩辕澈。
轩辕澈抓住她的手腕,而他薄唇抿起,俊颜紧绷,仍是一言不发。
可深沉的复杂之色真真切切印在他眼底,说不清是撼动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二人静默之时,侍卫长快步从另一侧的街道上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加急信函递上,颤声道:“煜王殿下,陵城……第二封请求支援信函在此!”
第二封,已经是第二封了……
这第一封到第二封之间,不知又战死了多少陵城的百姓将兵!
云曦染反手拉住了他的大掌。
他的手看起来骨节分明而有力,白皙又纤长的指让人看了也心生艳羡。可手掌内侧的指腹上生了一层薄薄的老茧,触碰上去有些触手,却因此更加让人有莫名的有安全感。
云曦染的心,在那一瞬间安宁下来。
“北伐想要调虎离山、直攻陵城,我便替你挡住他们,挡住这冲向陵城的大胆之徒。”
云曦染眸光定定的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霸气,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临江城,我来帮你守。”
轩辕澈默然。
那在一旁的侍卫长听见这一席话,早已经吓得大惊失色,一个女子要替他们守住临江城?
但是陵城实在要守不住了,再如此困顿下去,被迫成是迟早的事情!
“煜王殿下——”他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轩辕澈目光沉沉的看向她,良久,他才收回视线。
再次抬眸间,狭长凤眸中一片彻骨的锐利寒芒。
“你跟我来。”
轩辕澈和云曦染回到军帐的时候,肖锋峦也知道了陵城不敌的消息。一干人等都脸色沉重,见他们走进来,都有些惊讶。
这个曦染郡主……当真说服了煜王殿下把她留下来?
军帐内,见军师林楚生,中将赵石,副将封练兹都聚集在一起,轩辕澈才道:“你们几位都是肖大将军信任的心腹,此去陵城时间紧迫,但临江城也是火在眉梢,你们几人,留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就从现在开始,。”
他眉眼清冷,又带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凛然霸气,指着自己身旁锦衣艳红如血般热烈的女子,一字一句的道:“听从她的调遣。”
“煜王殿下——”赵石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林楚生等人也是满脸的讶异,但是面色也只僵硬了一瞬。
“煜王殿下,这不是儿戏。”
“您莫不是在说笑吧?!就这么个女娃娃?”
质疑声一阵高过一阵,轩辕澈冷眼看着,也不准备替她说话。
因为,她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轩辕澈拿过挂在军帐中的紫金环佩长剑,往腰间的剑鞘中一塞。
“坚持到我回来,不准出事,听见没有?”
他回过眸,定定望了眼笑容清浅着点头的女子,面部表情略微柔和了几分。
而后他长眉一蹙,星目转冷,一把撩开帘子,昂首阔步而去。
英挺的风姿令天地都为之臣服,举手投足间凛然贵气天成,一种军人才有的冷冽杀气骤然出现。
轩辕澈离开之后,军帐里又一次炸开了锅,全部都在对轩辕澈下的命令保持质疑。
可正如轩辕澈所想,果不其然的,云曦染像是没听见那群人的质疑声似的,兀自上前将临江城的那一份地形图拿在手里。
她的手在地形图上不断来回,神色凝重。“城中有多少士兵?”
林楚生看了她一眼,思索一番道:“四万,不算上煜王殿下带来的那些,这些是临江城的全部兵力。”
“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林楚生将石块等用来抵御北狄的物品一一道来。
云曦染点点头,批评道:“少,杀伤力不大,要换。”
“临江城楼高,军师林楚生带领城中愿意留下来的百姓一同烧滚烫的开水、烹炸冒泡的食用油,快速送到城楼之上,一波一波不许断了,阻隔妄图攀爬进临江城的北狄士兵。”
林楚生听的双眸一亮,忙应了下来,快步出去准备了。
“中将赵石,带五千人护送老弱妇孺前往躲藏的地方,三万人中一万挡住城门,余下的两万五千人中分出一部分随百姓一起制作防御的物品,剩下的待在城楼上,用热油和热水不断的往下泼!”
军长内寂静无声,忽听有人道:“纯防守?”
云曦染冷笑,杏眸微眯,冰凉的视线毫不客气的射、入说话的那人身上。
“临江城的重任是挡住北伐,给他们一种临江城有人把守的假象,这样他们对陵城的进攻就有所松懈,只要陵城不倒,南夏就是胜。”
云曦染又看了眼已过而立之年的封练兹,“副将封练兹将,你的身形和肖大将军差不多,眼下正是月黑风高的夜,你换上肖大将军的盔甲,什么都不必做,便站在最高的观望台上,让北狄好好瞧个清楚,镇国大将军的威风!”
封练兹略一思索,便顿时了悟了她的用意。
“妙妙妙——”他连道三声妙字,恭恭敬敬的朝着面前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且年纪小了自己数十年的女子弯身鞠躬,快步的也出去待命了。
唯有赵石还气呼呼的站在原地。
赵石是个心性高的,他从军这么多年,服过的人寥寥可数,除了老将军肖锋峦,第二个人就是煜王轩辕澈。
眼下被云曦染这么个小丫头使唤着,难免有些心头不忿,硬脾气一上来,也不去看一旁榻上肖锋峦的眼神示意,兀自直愣愣的站着。
云曦染瞧了他一眼,倏而讥讽道:“怎么,莫不是赵中将不屑于做个听话的将士,只是个知道横冲直撞、随时准备将军人的一身铁血置之身后的莽夫?”
“你——”赵石被她激的一阵脸红脖子粗,愤愤的一甩手,倒是不再言语了,也抬脚出了帐篷。
躺在床上默然听着她调遣兵将的肖锋峦,微微一抬眸,看见那在烛火下更显眉目清冷的绝艳女子,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敬畏来。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就凭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放长线钓大鱼的眼界,此女子若是个男儿,必定也是一方枭雄!
轩辕澈,那老皇帝总算眼界好了一次,给他物色了一个好媳妇!
云曦染仔仔细细的把那军事图又看了一遍,这才裹紧了大氅,和肖锋峦告别后出了军帐。
耳畔的杀伐声不绝于耳,愤怒声、咆哮声与尖叫声,混合着血肉被热油烧焦的吱吱声,响成一片。
云曦染抬脚踩完通往城楼的最后一个阶梯,放眼望去,一片刺目的猩红。
火光冲天,血液飞溅,无数穿着皮袍的北狄士兵顺着友军搭起来的梯子梯子爬上城楼,有的才刚碰到城墙冰冷的砖块,就立刻被滚烫的油水泼了一脸。
凄厉的尖叫着仰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有别的北狄士兵继续上前,继续重复之前的惨状。
城门口,数以百计的北狄士兵用宽大粗壮的树根,数着高昂的北狄腔调,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墙。
城门的另一侧,整整一万人的士兵用自己的肉躯堵在门前,那一次比一次激烈的撞击,撞得堵在最前面的士兵面色惨白,而后又有新的士兵顶替上去。
城门高台之上,一袭黑金盔甲的高猛、男子静静立于城门之上,北风吹得他盔甲后的披风呼呼作响,然而他就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安静又有分量。
那些疲累的士兵一抬眼,远远看见自己的主将沉稳从容的陪着他们作战,那颗隐隐要丢下去的为兵之心,瞬间又元气满满。
他们不能输!
城中有他们的媳妇、父母、孩童,更有他们敬重的镇国大将军,背后是南夏数以千万记的百姓。
一旦倒下,万劫不复!
不能输!
云曦染情不自禁捏紧了手里的军事图,冷眼看那冰凉寒月下,万里河山后,涂染的一片铮铮血路,心中的信念越发坚定不移。
李偲听从轩辕澈的命令留在了临江城,他之前出去查探情报,眼下满脸沉重的回来了。
“曦染郡主,士兵们听说……眼下真正看守临江城的是个小姑娘,气氛有些不好。”
云曦染闻言,神色淡淡,冷声道:“哪里的士兵?”
“是……是中将赵石的那一队人马。”
云曦染眉眼一冷,呵斥道:“本以为是个懂得大局观的,眼下看着,就他娘的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败类!”
李偲被她这一番粗口惊的是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这这这……这等他们军痞子说的腌臜话,怎么曦染郡主随手拈来、一口气说下来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京都的女子都这般厉害吗?
他哪里知道,云曦染本身就是军医出身,以前没少跟着军营里的那些个抠脚大汉混,军痞子的德行学了个十足十的像。
云曦染冷冷一拂袖,纤细袅娜的身影在月光下折出一片暗影来。红衣艳丽如火般灼热,眉眼清冷又如月般清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