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一垂眸,就看见她那瑟瑟发抖的缩在自己怀里的小身子。
都这样了,还说不怕?
她以前……
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恩,不怕。”轩辕澈轻声应着,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凉,便将她抱到另一边的软椅上面坐着。
他又回到床榻边上的衣柜里面抽了一张厚厚的软毯子出来,往云曦染身上一笼罩,将她牢牢实实的裹了起来。
“感觉好点没有?”
“恩……”
云曦染依旧垂着头,身子虽说已经不发抖了,但是那双露在外面的柔夷却仍旧不可抑制的打颤。
她垂着头,轩辕澈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但是却能看见那红唇紧紧地抿着,几乎没有了血色,惨白一片。
她现在是不仅感觉自己身上冷,更冷的是自己心。
她现在究竟堕落到什么地步了?
军医能看的病,她没有高科技仪器,除了基础的一些东西几乎什么都不能够做。
法医能做的解剖尸体,她没有正了八经的身份,堂堂南夏的安宁公主,难不成要去操起大刀、重修旧业不成?
以前能够做到的,她现在能么?
当兵人有的顽强的毅力、健壮的体力、持久的耐力,她现在还剩下些个什么东西?
她现在除了这个像是废人一样的身体,什么都没有!
“废物,真真是个废物!”云曦染低声骂着,她心中气急,水眸中迸发出一种狠戾的神情,她抬手狠狠对着自己大腿一砸。
她动作快,前后情绪转变的也快,本来打算去给她倒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的轩辕澈被惊得不行,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的拳头,却因为隔着的距离远没接到,那一拳几乎带着点杀意的拳头,就这么狠狠地砸上了她的大腿。
一声隐忍的闷哼自那红唇之中溢了出来,她却浑身紧绷着,双目炯炯犹如黑夜中灼灼燃烧着的烈烈大火,充斥着气氛、自责以及不甘心。
浓浓的几乎要灼烧出火焰一般的不甘心,像是一团子无名的怒火,将夜空点亮。
那一双本应该水一样轻柔娇美的眼睛,却狂烈桀骜的令人心惊。
轩辕澈心头猛地一颤——
胸口不可抑制的跟着灼烧起来。
那样的眼睛……
他见过的!
在百花宴上,她跪在地上求皇上给她一个机会,将几乎当时在场的所有太医得出的不可能结论化为可能,将所有不能实现的绝对化为奇迹。
在临江城,她认真严谨,那双仿佛能够映照着人心的澄澈瞳眸无所畏惧,直直迎上他的冷厉。将他当时的担忧、愤怒、害怕,一一化为烟灰,飘散在战火燃烧的临江之下。
在城楼之上,她眸光坚定与热烈,火一样灼热的透过层层乌云,穿过条条鲜血涉及的大道,隔着百米的距离,直透人心,与他遥遥相望。
一眼,早已是终生。
好像有人说过的,透过一个人的眼神,最能够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
轩辕澈知道的,云曦染从来都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摆布的女子,更加不是一个愿意躲在背后被人保护起来的女子。
她要的,是站在苍穹之巅,是受世人仰望不可企及的高度。
心头的震撼与惊艳是怎么都止不住,就好像是他那早些年间,平淡的犹如一湖似水一样的心湖,终于收到了波动。
先是一块细小的石块,投进去了心湖,溅起来一圈圈的涟漪。
接着,那涟漪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轰——”地一声,天崩地裂。
那原本一直保存着的理智,在一瞬间全然崩盘。
他知道他要等的,他也知道,这个小丫头身后有很多故事没有和自己说,他都知道……
可他胸口热的,心脏几乎要在一瞬间跳出来,他眼前看不见身后的夏风,看不见那地上还在衣服里面爬着的蛇。
他眼前看见的,只是那个在因为自己刚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而感觉到不甘心的倔强小女子罢了。
“抬起头来。”轩辕澈稳定心神,看向她的眸色坚定而蕴着柔情,“我没有觉得你很糟糕,害怕什么的,这些都不要紧,全部……都不要紧。”
云曦染浑身狠狠一颤,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正撞入那一双清澈潋滟、瑰丽至极的凤眸当中。
那凤眸深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的夜色浓重,好像这双凤眸里面也蕴着无穷的深渊,在引诱着她不断的往下坠落、再坠落,坠落到一片她不能涉足的区域中去。
“狡猾也好,卑鄙也罢,你的模样我从十年之前就见过最糟糕的样子,可那……并不是你。”轩辕澈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和憋闷,好像是一种已经濒临到了极限,就要全然迸发出来的感情被瞬间激发,在他心头、脑海不断放大。
“但是,我没有觉得很糟糕。”轩辕澈说着说着,薄唇一勾,带着清浅的笑意,自那凤眸之中几乎满满的要溢出来的温柔似水,像是一汪无穷无尽的汪洋,要将她吞噬。
“所以……别怕,也别自责,我觉得你很好。”
磁性的嗓音,用着平生最轻柔、最不可描述的温柔语调,一点一点的,将她眸中的狠戾化去。
由茫然无措,变为专属于她的那股子清澈璀璨,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轩辕澈说,他没有觉得很糟糕。
那是不是说明,云曦染她不用在他面前表现出很厉害的样子,也能得到他眼睛里赞赏的笑意?
她不用做部队里面人人赞扬的称职小军医,只需要每天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也能看见轩辕澈对自己伸出欢迎的双手?
云曦染愣神着,心中的震颤是怎么都止不住。
她陡然深吸一口气,忍者鼻尖的酸涩,猛地闭上眼睛,额头对着轩辕澈站着的地方狠狠一撞过去——
就像是她心中早就料想到的一样,没有尖锐的疼痛感,也没有脑袋的晕沉感,有的只是那温热又柔软的大掌,牢实的抵在了她额头的位置,将她牢牢地护着,不然她再伤害自己。
轩辕澈微微一俯身,对着她的发顶轻柔印下一吻。
“你太狡猾了……”
红唇嘟囔着,轻轻呢喃。
轩辕澈,他真的是太狡猾了。
这样子的话,要让她如何再保持自己那颗一早就扬言不会动情的心?
“王爷,已经全部弄好了,绝对没有一条蛇漏网的。”在一旁待着的夏风,老早的就收拾好了他的“捕蛇”工作要抓的蛇,但是却看见轩辕澈和云曦染在那边……你侬我侬,他也就不好打扰,乖乖的站在一旁。
但是这临时拿过来装蛇的衣服,到底不是那种专门捕蛇用的蛇皮袋子,用着用着,那蛇就有些要从他拎着的衣袖里面溜出来了。
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一会儿子他又要重新开始捕捉,夏风这才甚是尴尬的出声。
“把这些个脏东西都拎出去,全部处理了。”轩辕澈将异常安静的云曦染重新抱回了床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对夏风冷声命令道。
“是!”夏风被那冷声惊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昂着头朗声应着。
“慢——”云曦染一把抓住了轩辕澈的衣袖,她询问道:“我想,我知道这是谁做的,我也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了。”
云王府也就罢了,那里面龙蛇混杂着,背后势力哪一方的人都有,想要她不好受的人,用着一个手指头估计都数不过来。
但是这煜王府之中……
想要她不好过的,而且还知道她身子本身害怕蛇这一点的,除了云映月那个女人,就绝对再没有第二个了!
夏风却是诧异的不行,王爷早先在那个女人来到煜王府之前就备署下了不少决策,一早就在等着最好的机会来将其彻底铲除。
虽说之后被曦染公主给将麻烦引入了煜王府,但是俗话说得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泛起波浪,总比起来要在外面不知名的地方要好上太多了。
曦染公主这是……不清楚王爷的计划吗?
夏风张合着唇要解释,却被轩辕澈瞬间一个眼刀甩过去。
夏风浑身一颤,瞬间噤声不动了。
呜呜,王爷刚才好可怕……
“我二姐‘花想容’不想让我好过,费尽心思的来了煜王府不说,还专门的准备了那种好东西要给我惊喜,真真是我的好二姐。”云曦染的情绪已经转好了大半,她轻轻笑着,杏眸微微的半眯着,数不尽的冷艳风华尽数流转在眉宇之间。
那杏眸璀璨的好像映进去满天的星屑亮光,亮的惊人,但是那清浅的几乎有些捉摸不透的笑意,却更是冷厉的让人打从心底感觉到胆寒。
“费尽心思来煜王府是一回事,但是……”轩辕澈淡淡的瞥她一眼。“同意她进来给自己找麻烦的,是另外一回事。”
云曦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当时又不知道她就是云映月啊……”
她当时只想着要给轩辕澈一个包袱玩,谁知道这个包袱竟然找到她的头上来了。
原本就有些个困倦的睡意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但是那身上的困顿感觉还是依然存在着,她虽说脑袋清醒了不少,但是精神却依旧有些萎靡。
总感觉是自从自己来了这玄枫殿之后,她的精神就有些不好,虽说精神不好了,但是小腹那里……疼痛却是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