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咳嗽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大,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般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
“小姐——”顾姊惊的是失声尖叫,下意识的停下马车,回过身子就要去掀开轿帘子。
“不、不必——咳咳——”轿子里面坐着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咳嗽,最终转变为一阵细细的喘气声音。
那声音细腻的好像是裹在琼玉里面打转的溪流,一声声的,甚是清脆好听。
那嗓音,令人闻之不由得想要掀开那遮挡住视线的轿帘子,好好地去体会上一番那轿帘子背后之人的音容笑貌。
“这里是京都,一路上听到不少孩子的笑闹声,这样把马车停在路边上不安全,可能会有贪玩的孩子在前面跑着,一个不注意就会撞上去。”那说话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像不堪受累的模样,顿了好一会儿,又听她道:“快些走吧。”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顾姊还是不甚是放心。
“无碍,老毛病了,还是快些……咳咳,咱们快些走吧。”
“……是。”顾姊只得咬咬牙,压下自己想要掀开轿帘子一看究竟的冲动,终于是重新驾驶着马车。
马车又行驶了好一会儿子,最后停在了煜王府门口的那一条大道上。
“小姐,奴婢去问一问情况,您先在马车里头坐上一会儿子,马上就好了。”顾姊轻声的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着话,在得到了马车里面坐着的人回应之后,这才转过身下了马车。
刚下了马车门没一会儿,又停下了脚步,从那马车前面的一个挂着小布兜里面,抽出一个油纸包来,透过那紧紧掩着的轿帘子递了过去。
“小姐,这是从乡下带过来的密封清凉糖,最是能够缓解嗓子的疼痛,您这一路上都在咳嗽着,吃一点这个吧。”
那轿子里的人没有回应,也没有伸出手来接下。
顾姊的手就一直僵硬在那里不动。
过了好半晌,才听那道轻柔的嗓音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会让人上瘾的。”
“小姐,只是一颗,没有关系的……”顾姊轻声哀求着,“您这一路上都在咳,好几次奴婢都看见绣帕上面沾染上了血迹,小姐不咳难受,吃了这个……”
顾姊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那轿子里面坐着的人幽幽一叹,声音却是变得坚定了几分。“不吃,你快些去吧。”
“小姐——”
“快去!”声音隐隐变得有些凌厉。
“是……”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那原本紧闭着的煜王府大门,终于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容十分慈善的中年男子,他年约乎是四十岁上下不止,身上穿着的衣衫虽然简单,但是那料子,明眼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做工极好,是极其难得的织云锦。
行走间如翩若游龙,脚下仿佛带了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老林急匆匆的从煜王府里面赶到了门口,待见到那门口摆着的马车之后,顿时就是一阵惊讶,差一点儿没把手里面拎着的吊牌给扔在了地上。
他娘的,果然是这个祖宗来了!
“林管家。”顾姊恭敬地俯下身子,对着老林行了一个礼。
“哎哎哎,顾当家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老林又对着她还了一个礼,这才把视线定在那丝毫未动的白色马车上。
老林一直从那流苏,一路上看到了那轿帘子上面绣着的团案上。
那上面用着几乎肉眼看不真切的银白色丝线,绣出来了一朵又一朵重叠着交互在一起的梅花形状,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不甚显眼,但是只要变换了一个角度再次的看过去——
那银白色的梅花,就在金光闪闪的阳光之下闪着白光,刺目的很。
这样的手法,可谓是低调又不失去身份的一种刺绣表现。
这……
能够用得上这种手法的人,难道真的是那个小祖宗?
老林正这么在心里面嘀咕着,忽然,见那轿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小角。
先是一个面容平凡的侍女一咕咚的从那马车上面下了来,然后,一双白皙纤长的柔夷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双手,白皙纤嫩的,好像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极其自然的上好白玉,盈盈的在阳光底下一照射,莹润的让人看着心都不自觉的先酥软了三分。
紧接着,一个缥缈的白影从马车里面缓缓地出了来。
那是一个长得极其娇柔的白衣女子——
那一双美目好像是镶嵌进去的两颗熠熠生辉的黑宝石,黑白分明到了极点,水眸好像是会说话一般,看着人的时候,几乎要向人讲诉尽了心中的千万情绪。
眼眸之中带着点儿个朦胧,但是却又在你去细细深究的那一瞬间,那点儿个朦胧又在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她让人捉摸不透,让人拿捏不着,看得人是心里面一阵阵的发着痒,恨不得好好的和她深刻认识一番才能够罢休。
她穿着一袭简单至极的月白色襦裙衫,一根细长的淡紫色腰带轻轻地系在腰间,勾勒出她较好的身材,虽然略微显得有些单薄,但却丝毫不能够遮掩住她那清雅惹人怜的气质。
眉多画上一份而深色黛,唇多涂上一分则妖艳,那一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的蹙着,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哀愁,皆是堆积在心头,如何都化解不开一般纠结着人的心肠。
这个美人儿好像是不堪负重似的,手拿着绣帕,轻轻地掩着唇,小口的娇喘着气。
一看,就是身子有隐疾的模样。
“咳咳……”
像是为了印证人们心中所猜想的事情一般,她用绣帕掩着唇,小声的咳嗽起来。
却不想,那咳嗽之声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平息,直到顾姊快步的走过去,给她好一番的拍着背部顺气,她这才缓过神来,终于没有再咳嗽了。
“林管家好。”女子轻轻笑着,一双美目随着这一笑轻轻眯起,当真是撑得起美人明眸善眯、细致带笑的模样来。
“不敢当不敢当。”老林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收敛起来,只是变得更加郑重了一些。
老林恭恭敬敬的冲着对面的女子行了一个鞠躬的大礼。
“林福生在此,拜见秦大小姐,请秦大小姐安。”
秦水歌淡淡一笑,虚虚的抬手,让老林起身。“我已经不是秦府的大小姐,不必行这样的大礼。”
“这不是,您在老林心中仍旧是秦府的大小姐。”老林和她说着客气话,忽然,面上有些犹豫起来,他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女子,却还是憋着话没说出来。
“怎么了?”秦水歌诧异的扬了扬眉,轻声询问道:“澈哥哥怎么没出来?”
“回秦大小姐的话,王爷眼下不在煜王府,您来的不凑巧,昨日王爷就已经去了西越替皇上办事情,估计后日才能够回来。”老林十分不好意思的笑着,“要不……您后日再来?”
顾姊一听这话,就瞬间不乐意了。“咱们大小姐从丰城大老远儿的赶过来,连门都不给进的?”
“顾姊!”秦水歌板着脸冷喝。“不准无理!”
“……是。”顾姊只得咬着唇,退到了秦水歌的身后去。
这老林吧,对待别的事情那可都是得心应手的很,但是在应对无理取闹的女人方面……
他还是差了一大截。
一个头两个大的老林往自己脑袋上一拍,赔礼道:“都是老奴的不是,只是这煜王府眼下没有主人当家,就算您是王爷昔日的亲戚,但是这主……”
老奴表示十分的爱莫能助。“老奴确实是不敢当的。”
开玩笑,王爷以前就对这个母家的异姓表妹不甚亲近,只是比起寻常女子来说要稍微照顾一些罢了,又念着她的身子虚弱,给了不少治疗身子的好药材去补养身子。
高阳以前还给她看过病,只不过是因为她这是打从娘胎里面就带了的毛病,根本就是药理治不好的,也就没有下了多大的功夫,只是稍微提点了几句就作罢。
王爷的生母也只是被秦家给奉了皇上的命而收养在名下的养女,这个表妹也和王爷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只是幼时的时候两个人打过一个照面罢了。
后来这秦水歌自从几年之前家中彻底败落了之后,一家人都受了王爷的恩惠,去了远离京都的丰城之中调养声息,已经许多年没有回过了京都。
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给煜王府写上一两封挂念的信件罢了。
这眼下,也不知道是刮得什么风,竟然把这个祖宗给从丰城给刮了来。
莫不是……
莫不是听到了王爷已经有了婚约的消息,特意从丰城给赶了过来的?
毕竟,他们家煜王殿下,可是整个儿南夏待嫁闺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啊!
老林脑子里的脑回路是一个又接着一个,差一点就没把这个秦水歌和云曦染见面之后的场景都给描述了一遍。
“那……这煜王府眼下,就没有一个做主的人了么?”秦水歌说着说着,又掩着唇轻轻咳嗽起来。
“小姐。”
身边跟着的那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侍女从身后的马车里面掏出一个轻薄的披风,轻手轻脚的给秦水歌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