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怎么哭了。”萧皎被吓了一大跳,看着靠在椅背上忽然泪流满面的云曦染,她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跟在云曦染身边这一年多的时间,萧皎还真的是头一回看见她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来。
萧皎半跪在云曦染面前,用着绣帕轻柔的擦拭着云曦染的脸颊与眼角。
但是那眼泪却是越掉越多,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的不停息。
“公主……”萧皎心疼极了。
在她印象当中,一直都是最坚强、无坚不摧的云曦染,此时像个脆弱的孩子,倔强的昂着头颅,鼻涕眼泪抽抽搭搭的。
“萧皎。”云曦染抽抽鼻子,猛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这快而猛的一下子,直接把她眼上周围的一圈肌肤擦得都红了。
“我得去见一面轩辕澈。”
他们得把事情讲清楚,云曦染不喜欢莫名其妙的被人瞒在鼓里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更加不喜欢什么都不说清楚的就不辞而别掉。
事情总归要有始有终,她必须得和轩辕澈说清楚了这件事情!
“好,奴婢去汇报,您别哭了,好不好?”萧皎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轻声的跟她哄着说话。
心里面,却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晓?
那样的深情跟执着,饶是她这个在一边上看着的人,都有些要被感动了,偏生她的公主,仍旧在自己的圈子里面不肯走出来,也是……
不肯停留住她已经动了的心,看皇上一眼。
宫里面的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登基大典也已经结束。轩辕瀚下令免税三年,百姓之中,一时之间原本就因为是轩辕澈当了皇帝的欢呼声,更加高昂亢奋起来。
马车从攸宁府行驶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然而百姓们的情绪依旧高烈。
听闻,以前皇帝的登基大典都是在皇宫举行的,但是到了轩辕澈这里,却是不同。他是个一直都把百姓们放在首位的人,从上一次的征讨北伐就能看出一二。
所以,他的登基大典,也应了百姓们的心愿,在民间举行。
云曦染轻轻的掀开轿帘子的一角,向着外面喧嚣着的人群看过去。
人群之中,在讨论着的,都是今日的轩辕澈如何如何英俊,如何如何风光,登基大典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题。
云曦染安静的听着,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浅浅的泛起波浪。
他……真的做到了。
他一直都希望的东西,也完成了。
轩辕澈……应该很开心的吧。
这么想着,云曦染就要放下轿帘子,忽然,她身子一顿,视线定在某一处不动了。
那是煜王府的方向,因为轩辕澈眼下当了皇帝,住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宫,所以这煜王府……自然而然的也就空闲了下来。
不过,老林他们却仍是待在里面,老林说,他不习惯皇宫里的生活,当时给轩辕澈写信的时候,还顺带着给她来了一封。
“老林是个明白人啊……”云曦染轻声感慨着。
他是知道皇宫里面的生活,远远没有煜王府要来的爽快的,所以就索性直接待在了煜王府。
反正都是在轩辕澈手底下做事,为何不选择在一个让他感觉更舒服的地方呢?
马车缓缓的行驶过了宫门,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马车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进去了。
攸宁府的马车似乎是得了轩辕澈的命令,可以随意的出入。
以前进入皇宫的时候,云曦染记得要出示腰牌,还要等着旁边的御林军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才好。
“公主殿下万安。”
云曦染还在心里面嘀咕着,忽然,自马车外面传来一声男子清润的声音。
云曦染听见那熟悉的嗓音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拉开了轿帘。
这声音好耳熟啊……
但是据她所知,印象中那个会发出这样声音的人,应当不会这么乖得先来和自己打招呼吧?
掀开轿帘之后,只见那在马车之外悠然站立着的,是一名青衣男子。
他长相清秀,面上笑容温润有礼,一袭青衣上绣着淡雅的青竹,轻轻浅浅的站在那里,优雅的好似一副画一般。
他手中持着一把折扇,对着云曦染的这一面,书写着“恶”。
这么一看,云曦染顿时就觉得自己刚才不是幻听。
……还真的是楚谦之在喊她的名字。
“哦,是楚丞相啊。”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楚谦之都已经这么笑着跟她打招呼了,云曦染要是还冷言相向,被旁的人看见了,岂不是要说她没有礼貌了?
自从轩辕澈登上皇位之后,他身边的人官级,基本上都跃上了好几个等级不止。
楚谦之一直都是轩辕澈幕后的一名幕僚,眼下先皇已去,朝中这种需要人的情况,便顺其自然的封了他为丞相。
跟在轩辕澈身边的侍卫夏平与夏风,都升为了御林军的左右把手,高阳也一跃坐上了太医院当头的位置。
而至于萧皎的哥哥萧风,云曦染只大概知道他又被分配了别的任务。
“公主殿下,这是打算往哪儿去?”楚谦之一脸笑容满面的继续说道:“可要楚某带路?”
她就知道楚谦之不会如此轻易的就饶了她去……
什么带路?
她又不是头一次来皇宫,楚谦之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在膈应她吧?
明明刚刚打招呼的人是他,所以为了缓解这个不平衡,楚谦之要在旁的位置上来嘲讽她几句才能罢休?
无聊!
“不劳您丞相这个大忙人哟。”云曦染咬着牙,嘻嘻一笑。
就在楚谦之还要说话的时候,云曦染一把将轿帘子放下来,冷声喝:“快点走!”
“是!”
看着离去的马车,楚谦之悠悠然的将折扇一收起,往自己胸前的衣襟里面一塞,淡笑着负手离开。
皇宫,未央宫。
云曦染的马车停在了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她还有些蒙圈。
为什么……
为什么轩辕澈的寝宫,是她曾经住过的未央宫?
说是未央宫,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变化。
变化就是未央宫变得,更加富丽堂皇了一些。
徐公公来引着她往里走的时候,云曦染边看着自己周围熟悉的景象,便觉得心里面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作祟。
那么多漂亮又宽敞的宫殿,轩辕澈他不去选,为何独独选了这么一个算不上够大、也算不上够精美的地方?
那其中的用意……
云曦染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去深想。
从未央宫门口,走到未央宫正殿位置,其实并不远。走的路程当中,要经过一小片花园,还要经过另一棵巨大无比的花树。
那花树,云曦染记得它开花时候的美景,一片片落花顺着微风轻轻覆下来,而她坐在殿前,几乎昂着头、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若即若离的花瓣。
甚美啊……
等到终于走到了未央宫正殿门前,云曦染忽然脚步一顿,不再往前走了。
“公主?”徐公公在一旁陪着,见她默然不语的看着门口的门柱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云曦染左手勾着右手的手指,两手手指互相纠缠着不休止,就好像是轩辕澈在一直缠着她一样。
云曦染昂着头颅,默然无语的看着门口鎏金的腾龙柱子。
这地方……
她以前和轩辕澈坐在这里,把酒言欢过。
她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身上有伤,还是从狩猎场上受的伤。很疼,还很严重,是那种稍微动一动身子,就扯着五脏六腑一起疼的那种难受。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风很凉,吹得人身上就算是穿上了最暖和的皮绒衣裳,也还是觉得一阵阵发寒。
她就那么靠坐在柱子上,小心翼翼的端着轩辕澈拿来的酒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昂头喝酒,明明是个极其简单的动作,而她却是做的异常艰难。
稍微一抬手,胸口、背部、五脏六腑都连接在一起的疼着,疼的她整个人都在打颤,可还是偏执的要去同轩辕澈一起喝。
她记得那酒很香、很香,感觉也很辣,那酒一入喉,整个人身子都跟着暖和起来了。
就是那一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看着月亮,品着美酒,互相聊着曾经两人之间,不会说起的话题。
她记得,自己说:“天下之大,四海为家,想要各处走一走,看一看,也不枉来了人世这一遭。”
她不想被囚禁在一个四方四脚的天,一抬头,永远的被那一小方天空给屏蔽了视线,埋没了心里面翻滚着、不停息的灵魂。
只是那样相对而坐、把酒言欢的机会。
兴许……
不会再有了吧。
云曦染这么想着,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点儿小小的失落感。
那种失落感,像是自己一直期待着、一直拥有着的东西,在一瞬之间骤然消失不见、无法达成,带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寂寞与无奈。
心里头……还是不舒坦。
她和轩辕澈,估计过了今天这一面之后,就不会再见了吧。
“吱呀——”那道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夏风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云曦染站在殿前,愣了愣。
“安宁长公主?您怎么站在这里啊,快些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皇上等着呢……
一句皇上,将云曦染从回忆当中拉了回来。
是啊,他已经是皇上了,说不定自己见了他,还要行礼呢。
云曦染这么想着,自嘲的勾了勾唇,抬脚,坚定的朝着殿门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