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派人翻遍了整个京都,也没有找到她的半分踪迹。
“云曦染,你去哪儿了?”轩辕澈昂首对着夜空上方挂着的那轮明亮的月,轻声询问,声音低的好似要沉在了晚风里面,寻不真切。
手中握着的那卷封后的圣旨,虽然底端的位置毁坏了一角,但是那卷轴的内容却是保存的完好仍新。
轩辕澈安静的垂眸看着,俊颜之上,由着那冰冷的月光,照下来一片沉沉的暗影。
他看了半晌,忽然伸手将其打开。
抽开那缠绕着圣旨的金色丝线,等到那里面的字迹完全显露出来,轩辕澈低低一叹,大掌轻柔的拂过那眉头在封后之前应当写上名字的地方,却是空白的一片。
他没写名字,云曦染这三个字不对,而她真正的名字,他根本就不知晓。
因为不知晓,因为这个封后的圣旨,可能是他今生唯一的一份,所以谨慎起见,他没写。
想留着,等到云曦染真正回心转意的回过头来看向自己、投向自己怀抱的那一瞬间,他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写上名字。
但是眼下不能,也不是时候。
“如果当日你拆开了看,就不会把它扔了吧。”他磁性的嗓音轻柔至极,却带着点颇为无奈的笑意。
因为如果当日她打开来看,就会明白轩辕澈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不是把她像是金丝雀一样,绑在他的后宫里面。
只是想告诉云曦染自己的决心,告诉她他的感情。
没有写上姓名的圣旨,相当于一份空有来头、却没有效用的白纸罢了。
这些……
她都不知道的啊。
低到尘埃里的叹息,就这么掩在了风尘里,听不清晰。
西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前几日的燥热兴许是暴风雨之前沉稳的平静,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啪嗒啪嗒坠在屋檐,坠在宫角,坠在空无一人的秋千上。
空气里漂浮着清凉雨后气息,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被墨色狠狠划开过去的一笔,那晕不开的墨色纠缠着天空,不住电闪雷鸣着。
洛铭轩一大早的就去上早朝,云曦染在他上早朝之前,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在自己床边做了很长时间,也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眉宇之间流连。
不是感觉不到他的感情,只是现在的她……
已经不能回应。
算作是她对不起洛铭轩了吧。
云曦染轻轻一叹。
她靠坐在窗户边上,稍稍的开了一丁点儿的小缝儿。那微凉的风顺着门缝吹进了室内,带起一室的清凉,将屋内的燥热之气吹散了不少。
这样的悠闲看着下雨的场景,仿佛从前也有过。
她就这么趴在窗沿上吹风,这个时候的萧皎就会冲过来,又是好一通无奈的说教。
说到萧皎,也不知道糯米团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攸宁,攸宁虽说好了许多,但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和他在一块,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要是攸宁闹着要找她,怎么办?
轩辕澈能应付的过来么?
真是越想越担心,云曦染这么一担心,脑子中有个快速的念头瞬间划过,等到她回想捕捉到,顿时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她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远归的母亲在担心家里面的丈夫和儿子?
笑过了一番之后,心里面那些原有的、后生的小情绪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她思念发的尤为严重。
忽然视线之中,在那一片深灰之中,出现一点黛绿的颜色。
那是雪盏撑着伞从远边的青石小路上走过来。
云曦染趴在窗户边上,任由那啪嗒啪嗒的雨滴坠在自己脸上、额前,半眯着眼去看她一步步走近。
忽然,只见雪盏好像是遇见了什么人一般,在那小路上被一群人堵了许久都没过来,云曦染隐隐约约看见雪盏好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脚下步子一滑,险些摔在地上。
她一愣,继而柳眉紧紧一锁。
这又是哪个妃子来借着她的名头来欺负她身边的宫女?
“你个宫女好不知好歹,咱们玄妃娘娘在这边赏雨赏上的好好的,你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这么明明晃晃的过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无视咱们的玄妃娘娘,简直是岂有此理!”一名侍女插着腰,毫不客气的指着雪盏的脑门骂。
雪盏虽然是个实心眼,但是也不是个傻的,她刚才过来的时候,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拐弯的时候,才遇见了玄妃娘娘,刚准备行礼呢,就被她们一群人围了上来、给堵在这里不能走。
看着玄妃那一脸嘲讽的表情,雪盏心里面就知道,这位娘娘是专门过来找茬的,便也就顺了她的意思,恭恭敬敬的朝着玄妃的方向一俯身行礼,自责道:“都怪雪盏不好,方才来的时候,为了不摔倒只注意着脚底下的路,没有看到玄妃娘娘尊容,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玄妃娘娘请罪了。”
见着她懂事,玄妃心里面虽然乐得见凌夕宫的宫人放低身份来讨好自己,但是一想到那个住在凌夕宫里面的贱人,她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那个狐狸精给大卸八块。
皇上是她的,她都没有好好地陪过皇上几次,凭什么这个贱人才出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把皇上给抢了过去?
没门!
她不同意!
玄妃是越想越生气,连带着看向雪盏的那张娇俏的小脸,都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凌夕宫的宫人,果真是一个个长得极好的啊。”玄妃用绣帕掩着唇,低低笑着,眸中却盛满一片阴鸷的冷光,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是不是就借着这张狐媚的脸,去勾引皇上?”
雪盏被她这一句话吓得是脸色惨白,忙跪地道:“奴婢不敢!”
青石路上,雪盏撑着伞跪在地上,原本就铺了一层鹅卵石的小路,更是因为她穿着单薄的夏装,感觉的分外真切。
这么一跪下,那膝盖的地方像是无数小针在那刺着人的疼。
可她这要是不跪下,等下玄妃娘娘更加纠缠起来,更加是要了人的性命。
“还请娘娘息怒,都是雪盏的不是。”
云曦染撑着伞出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雪盏说的这么一句话。
息怒?
哪个娘娘息怒?
身后的侍卫跟着一起跑过来,不停的劝着她:“姑娘,您就别为难属下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属下们的脑袋不保啊!”
云曦染冷笑一声,“我就出来走上一圈,又不是回了南夏,脑袋不保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侍卫被她呛得一噎,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那撑着伞的女子,早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子远。
雪盏依旧跪在地上,玄妃坐在下人抬着的软轿上,眼神轻蔑,淡淡的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一直在这里跪着,跪到本宫消气了为止。”
“是。”雪盏垂眸躬身,言听计从。
玄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伞扔了,拿在手里,平白看的本宫生气。”
“……是。”
雪盏咬咬牙,刚想扔掉,心里头还在念叨着这淋上几个时辰的,回去肯定要生上一场病,到时候可千万不要传染了姑娘才好。
结果这手才刚抬起来,伞柄还没离开手掌心,忽然手背一热,一双温暖的小手覆盖了上来。
雪盏眨眨眼,茫然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云曦染那张面无表情的娇颜。
“站起来。”
语气轻柔的很,但是那其中不容人反驳的冷硬与冰寒,却是生生听的人浑身都打哆嗦。
跪什么跪,那个坐在轿子里的残废又不是洛铭轩,她一个凌夕宫的宫人,哪里轮得到别的宫人来整治?
雪盏心中一跳,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等到站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的,原本还算得上是平和的玄妃,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着,一双水眸满满的都是嫉恨与愤怒。
“姑娘……”雪盏有些担忧的开口,才刚开口说了一个音调,云曦染冲她摇摇头,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拽,淡声道:“你就站着,别说话,交给我就行了。”
本以为,皇上带回来对这个姑娘是个冷心冷清的,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呀。
云曦染如此帮她出头,雪盏如何不知道?
雪盏心中一暖,眼眶不自觉的先红了。
“……是。”
她应了一声,乖乖的站在云曦染背后。
玄妃双眸冷冷一眯起,嗤笑道:“哎哟,这是哪位妹妹,本宫怎么从来都未曾在后宫当中见过?”
她边说着,便抬高了头颅,用着眼角的余光轻蔑的扫视着云曦染。
本以为是个多国色天香的人物,才能勾引的皇上那般魂不守舍的只宠爱着她一个人,结果这名不见经传的人一见着,竟然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貌美!
这么想着,玄妃心中的鄙夷就更甚了。
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玄妃对云曦染做了评论。
玄妃身边紧跟着的宫女,闻言,视线不住的在云曦染身上飘过,同时低低笑着回道:“娘娘呀,这是皇上最近新传召的女子,还没有位分的,算不得娘娘的妹妹。”
“噗。”话音一落,那群玄妃手底下的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