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两个“挡路”的人终于走了,云曦染飘在门口的方向,秀眉高高的挑着,满脸嫌弃的盯着那侍卫怀里面抱着的食盒子。
为什么后宫的妃子们,都喜欢玩上这么一招?
难不成,给皇帝做点心,特别容易彰显自己娴熟又体贴的个性吗?
从几个月前云曦染到了凌夕宫的时候开始,这个柔妃娘娘就时不时的送过来些点心,美名其曰是给洛铭轩午膳过后俩除腻的,实际上到底是不是用来膈应云曦染的,恐怕也就只有她李柔光自己知道。
反正她李柔光以前送过来的东西,云曦染是一个都没有碰过。
第一是不乐意吃,第二便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加上什么坏东西,在这深宫内院里的,到底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天气,变得越来越冰寒,那浓重的一层化不开的阴郁颜色缩在天之四方四角,将整片大地笼罩的看不见半点明光。
人们总是言谈春去花又落,这层层山川抵不过的种种牵念,到底还是因着万重千山跨越不开的姻缘,给彻底的斩断了。
明明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云曦染却偏生是觉得,那每日每日的,都是难言的煎熬。
她的心中有挂念,她不敢在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浮尘不定的虚无状态中,沉迷太远。
她想重新脚踏实地的出现在那个清冽如月、绝艳出尘的男子面前,想好生的抱一抱他,与他诉说这段恍如天方夜谭般的见与闻。
洛铭轩那一日在青岭的山崖之上,那一声声的“念念”唤的深情,唤的亲切,轩辕澈在那声声呼唤之下,抱着她的臂膀情不自禁的颤意,她不是没有发觉。
正是因为发觉……
所以她才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这一段几乎可以称之为“梦幻”的重生,说与他听。
云曦染知道那一天会来临的,轩辕澈是会来找她的,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找,竟然三个月轩辕澈便来了。
当时他身上所受的伤口,云曦染都是看在眼里的,俗话都说伤筋动骨要躺上一百天,那还只是简单地程度就要躺上三个月之久,但是轩辕澈身上的伤严重的她都难以断定要休息多长时间。
本来做足了自己的肉身要在西越最起码待到过年的云曦染,在看见那一封放在了凌夕宫书房桌案上的战帖的一刹那,差一点儿真的没撞上墙去。
才三个月轩辕澈就来了?他身上的伤口好全了吗?
云曦染心中担忧着,一阵阵揪紧着难受。
那道鎏金的请帖被安静的搁在了洛铭轩的桌案上面,那金黄至极的璀璨颜色,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着,晃得人险些眼泪都被刺激的掉了下来。
而洛铭轩,便安静的靠坐在椅背上,右手漫不经心的握着那支狼毫毛的笔,轻轻浅浅的在摆在桌子上的宣纸上圈点着,书写着不成文的比划。
洛铭轩看起来……心神不宁。
恍惚有种心事的感觉。
云曦染这么想着,一抬眸,恰好看到罗亚又按时的端着瓷碗从殿外走进来。
她微微一怔。
原来又到时候了?
“皇上。”罗亚恭敬的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是时候吃药了,天凡大师上个月开的方子已经用完了,属下已经着人去取来。”
“嗯。”
洛铭轩随意的应了一声,继续从那桌角一边的位置上摸索着,从里头抽出那把弯刀,将自己的袖子高高撸起来,洛铭轩面不改色的又是狠狠一刀划下。
淋漓的殷红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往下似乎是流不尽一般滴坠,几滴因为他划过手腕的动作迅猛,滴溅到了他月白色的衣衫上面。
云曦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她对于洛铭轩缺少了关注。
似乎自从她在青岭“回来了”西越之后,洛铭轩便是再也没有穿过那种光鲜亮丽的衣裳。
以前的他,总是爱穿那种甚为显眼的颜色,而现在,除了月白的便服便是浅色的薄衫,云曦染几乎都没见过,他在凌夕宫穿过龙袍那样的色彩。
莫不成……是在为她守哀?
云曦染默不作声的瞧着他给自己割腕了脉之后,罗亚习惯性的将随身携带着的纱巾给他裹上一圈,却是没有上药。
她知道,若是上药了,愈合的伤口下一次要经历的苦楚与割怀的力度更甚,这完全是为了她才会如此这般任由伤口恣意散漫。
身体一不注意控制,便会飘飘忽忽的顺着气流随意的动,云曦染稳住身形,凑到那桌案上的位置,去看上帖子上熟悉的字迹。
依旧是那般笔画分明,笔力强劲,一勾一划之间尽是桀骜压迫人的潇洒恣意。
将那字帖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的给看完,云曦染瞧着那字迹,恍惚间似是自己能瞧见那抹颀长清瘦的身影坐在桌案前,纤长白皙的手执着墨笔,精致的眉眼间,尽是掩藏不住的凛冽杀意。
他会来接自己的,云曦染心里头明白。
只是等到终于到了这么一天,那种随着沉浮不定游魂状态而逐渐沉下去的心脏,又开始活跃起来。
她才终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对于轩辕澈到底有多思念。
她最希望看见的人呀……
马上就要来接她回去了。
南夏的秋冬季总是干燥,那凛冽的寒风直接往人的脸上刮,带的无数瑟瑟发抖的撼感。
皇宫这几个月,甚是安宁,上位者更是念在天气寒冷而粮食的收成不好,更是特意的免了今年末月的税收,更是在百姓之中博得了不少的好名声,民心朝着朝廷向的趋势是越来越团结。
前几日下了一场秋雨,已经临近了冬日脚步的初期,那雨更是下的冷到了人的心里面去,冰冰凉凉的顺着空气滋滋的冻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
未央宫的宫檐一角被冰冷的雨水打的湿润,那院子里头葱郁的花树也早就已经叶子蔫蔫的被雨水打的垂了下来,好几日都没直起来小身板。
原本应当是冷冷清清的未央宫,除了门口的看守着的侍卫之外,此时却是有着零星的宫人们在青石板的走廊上面来回穿梭,时不时的端着整盘子洁白的纱布进去,最后出来的,都是白纱布上头被鲜血淋漓给染得湿透无比。
花树的叶子上面,有一些没有被风给吹干的雨滴,偶尔啪嗒啪嗒的顺着叶子的轮廓往下滴溅。
而那院子当中的石桌旁边,稳稳当当的坐着一个粉雕玉彻的小娃娃,他面前摆着的棋盘上面倒是什么棋子都没有,但是摆满了一堆堆或是瓷白、或是青翠的美玉。
有些未经雕琢的,呈现出最原始的纯粹状态,躺在那青灰色的石桌上,甚是惹人注目。
而那些已经经过了雕琢的,更是漂亮凝滑的让人看了便不由得赞叹出声。
光是那玉的最为纯净的颜色,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那一堆足以买下一堆城池的数量了。
而这么多的美玉,却简简单单的只是他的玩物,明明孩童的小手还没有那些个玉大,一只手还把握不完全,可他仍是爱不释手的在手中把玩着。
“小公子,来吃些点心,等下再玩吧。”忽然,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从一旁的偏殿中走出,将手中端着的盛满漂亮点心的盘子放在那堆玉上方,却是用手给撑着,好让其不是真的被搁置在了那堆价值连城的玉上面。
攸宁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萧皎见状,低低一笑,道:“小公子好生吃东西,不然等下可没有力气陪糯米团在外面疯跑了。”
攸宁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顺着萧皎递过来的湿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将卖相精致的点心捏了一块儿塞进嘴里。
萧皎将他擦过的手帕叠整齐,准备等一下拿过去给洗干净了再晒出来。
“高太医。”那门口的侍卫本看着院子中的情况,余光却远远的就瞧见拎着药箱一晃一晃过来的高阳,忙不迭的对着那抹逐渐接近的身影行礼。
“得得得,起来吧。”高阳漫不经心的一挥手,顿了顿,手背向自己身后,将那一直缩在他后头的小个子也给拉了出来。
“呃呃呃……师傅!”那小个子不满的嘟囔着,却是认认真真的随着高阳的动作给站好了。“这样会长不高的!”
“嗨呀,你个臭小子才多大点儿的人?拉你一下而已,长得高!长不高你来找我,我给你报销。”
高阳说的可谓是信誓旦旦,但是他那小徒弟却是不买账,拎着自己的小药箱,跟着高阳的身后就进了未央宫。
“高太医。”萧皎给高阳行礼,又冲着他身后跟着的人福了福身。
“这小公子今日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高阳随意的摆了摆手,瞧了瞧攸宁那白皙俊俏的小脸,啧啧有声,“这张脸倒是越看,越有皇上的影子……”
轩辕澈小时候,可也是长得这么白嫩嫩、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就喜欢。
虽说他现在长大了之后,也好看没错,但是除了他在京都当中是人人都想着要嫁的夫婿以外,那冷冰冰的气势却总是叫人望而止步,由此也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温柔可爱的黄花闺女。
在有安宁公主之前,正妃不立也就罢了,他就连身边一个侍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