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如若不是第一时间将风头收敛、率先站出,如何能够对那些冷眼旁观的人造成威慑?
“拿纸来!”
“是——”小格子应声,快速的将在书架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雪白宣纸接过,迅速的摆平在桌案上。
轩辕澈冷笑着,将搁在一边的狼毫笔拿起,握笔,挥腕,潇洒恣意的字体跃然纸上。
小格子伺候在一旁,他垂着头,只听见那“唰唰”的书写声,等到轩辕澈出声唤他将其晾晒干之后传阅朝廷上下,他过去接过的时候,才将将看了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便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狠狠僵硬在原地。
这东西……
吾皇,万古英明!
那一封秘密书写的皇上密旨,犹如一点燎原之星在荒旱无比的城地上瞬间刮过,在朝廷上下的官员心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在看完轩辕澈写的东西之后,他们无一不尊、无一不是啧啧称叹,那些原本还反对攻打西越的人,便收起了反对的话,恭恭敬敬的迎合。
而那一封密旨,在上下官员的手中传阅过后,又由着轩辕澈的命令,在最后,送到了丞相府中。
那一袭青衣的谦谦君子,秀雅如竹,坚挺且铿锵有力,便站在那桌案前,默然无声的捧着那密旨看了许久。
看似平静的表面背后,却是握着的手微微兴奋的发颤。
楚谦之稳住心神,将所有汹涌着的一腔热血豪迈尽数稳定,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密旨,之后,颇为无奈的勾唇一笑,自薄唇中溢出一句服气的喟叹。
“当真,便是只有你轩辕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这一封密旨一出,便是足以撼动整个西越、北伐的江山社稷!
南夏的战帖加急送到了西越,而洛铭轩也是半话未说,将那战帖撕成两半,贴在城墙上面示众。
方言出去,这战帖,他们南夏应了!
战争从古至今便是不可避免的一项,有的人发动战争,是为了城池国土,有的人发动战争,是为了排除己难。
而有的人,却是为了清袅红颜侧拥在怀,将一个“情”字贯穿到底,让这江山动摇,将原本掩藏在平和表面下的狰狞,尽数暴露在万千人的视线当中。
生灵涂炭的景象,到底还是要发生了。
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将地上的水坑打的滴溅冒泡、溅起水花,雨水哗啦哗啦的势不可挡,犹如化不开的密布,铺天盖地的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那雨水将无数半掉不掉的枯叶打的凋零破散,由着东往西去的千里荒野,原本的杳无人烟,此刻却是兵马凌乱,遍地是被斩断的断臂残肢。
原本腥红一片的千里荒野,便是因着这场瓢泼降临的大雨,冲刷掉了那些血腥的痕迹。
被从上一刀狠狠划过的旗帜破碎了大半,甚为可怜的在雨水的滂沱之中摇曳飘零,古文书写而就的“西越”二字赤色底子描金,被拿浓密的雨水潸然冲刷,几乎要看不清楚那描摹的纹路。
“启禀皇上,南夏兵马从西方的岭南一路行军,直直过了青煌观,现在已近濒临我渭水城门之外,咱们布置在城外的军马因为南夏皇帝亲征的缘故,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是全军覆没,这……”
军帐中,那单膝跪地的将领身上的雨水还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染血的盔甲被雨水洗刷的锃亮,他满面尽是愁容,声音隐隐带着几分颤抖。
“这对咱们西越是大大的不利啊!”
“怕什么?”正座之上,正忙着将那地形图上的标记给撤下去的洛铭轩,闻言冷冷一笑,邪魅的眉眼透出一股子冷厉。“前头的只是掩人耳目的开场戏,渭水以外三百公里皆是朕埋伏下的皇家军,只要轩辕澈踏进了渭水的领地,定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吾皇英明!”身后紧紧跟随着的军师、将领等人躬身跪地,朝那一抹颀长俊雅的身影呈现自己最诚挚的敬意。
洛铭轩眉眼间化不开的阴鸷越发冷寒,他将那图纸上面在青煌观上插的一根骨针拔下,在手中把玩半晌。
轩辕澈的伤才刚刚好,便要过来和他抢人?
做梦!
洛铭轩将骨针往着渭水的位置一掐,略微一用力,骨针的尖头便死死钉入浅薄的图纸上头。
那双撩、人的桃花眸中,一片彻骨的阴暗。
上一次是因为有着念念的保护,才没能了解了那个男人的性命,但是这一次却不代表他洛铭轩还得饶他一命!
轩辕澈,这是你自己在找死!
千里之外,是一片默然的肃杀,尽管外头的大雨滂沱而至,将所有初冬留下的寒意带上几分透骨的湿冷,但是凌夕宫中,此时却是甚为安宁。
燃了茉莉熏香的宫殿,袅袅升起一室的飘渺白烟,那氤氲的茉莉香气甚是清雅好闻,闻得人是一阵心神荡漾不已。
正殿之内很是安静,除了那躺在床榻上已经许久不曾醒过来的女子以外,便只有一两个宫女,垂首伺候在一旁,帮着那女子舒缓筋骨,又用着温热的水给她清洗身子。
那女子就算是经过了这么多明显的动作,也是依旧没有半分要清醒过来的意思,像个没有任何反应的瓷娃娃,白净好看的让人忍不住护在怀里面好生怜惜一番才够。
“给柔妃娘娘请安。”清瘦的男子眉眼淡淡,面无表情的像朝着正门方向来的华裳女子行礼。
李柔光着一袭浅蓝色的冬装,身材凹凸有致,面庞如珠玉般白净,娇颜秀美的好似盛开的牡丹一般风姿绰约,更是将身上那种绝世美人的清韵气质给衬托到了极致。
就那么娉娉袅袅的走过来,衬着背后的雨景,看着就跟一副水墨画似的好看。
尽管外头雨水涟涟,可她却丝毫都不显狼狈,那裙摆上更是因着沾上了一层雨露,身后的骤雨亦是形成水做的幕帘,将周身的宫楼阁宇都蒙上了一层清灰的颜色,反而给人以一种烟雨朦胧之感。
美人当前,眉眼含笑,此等美景,不禁让人发问——也便是只有画家手中才有此杰作了吧?
侍女将手中宽大的油纸伞,又往着前面撑了一些,好不让那些坠在伞面上的雨滴迸溅到她的裙衫上。
李柔光掩着唇低笑,示意身后紧跟着的小太监把手中提着的点心盒子给拿出来,展示给奇亚看。
她笑道:“皇上走之前可是说好了,皇后娘娘有何不适,都要第一时间传过去和皇上汇报,只是这千里迢迢的,皇上就算心中挂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宫呈了皇上的旨意,在后宫好生的照看皇后娘娘,这不,新做了软糯糯的糕点,想着皇上曾经说过,皇后娘娘是爱吃的,便带了过来。”
奇亚朝着小太监高高抬起的盒子里看了一眼,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戒备的气场,稍稍弱了一些。
他点点头,李柔光本以为他放行了,结果只听他道:“皇后娘娘依旧沉睡,恐怕是不能吃您做的点心的,柔光娘娘的一番心意,恐怕是要辜负了。”
洛铭轩下的旨意,奇亚也知道,李柔光所言也并不全是空穴来风,只是这皇后娘娘的情况……
李柔光闻言,也不恼,她抿着唇,不胜娇羞的微微一笑,道:“皇上不在身边,皇后娘娘定当是没人说话的,本宫瞧着也心中不忍,左不过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过来陪皇后娘娘说说话罢了,毕竟皇上有旨意传达,本宫也不好拒绝的呀。”
李柔光这话说的是漂亮至极,前前后后反正就是离不开“皇上的旨意”五个大字,反正不管如何,她就是要给奇亚施压,反正有皇上的旨意在,他总不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是?
说到底,还是要给她李柔光开上一条路。
哪怕他是皇上留下来派给云曦染的暗卫,但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果然,李柔光的话音一落,奇亚脸上的无动于衷的表情就有些松动了,他思索半晌,再一抬眸,瞥了一眼小太监依旧高高抬着的点心盒子,终于松了口。
“好吧。”虽然心中不是很利益,但奇亚仍是往边上站了站,给他们让了位置。“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属下也不好违背,只是皇后娘娘身子虚弱的很,柔妃娘娘说上几句体己话便出来吧,不然……属下可担待不起,还请娘娘海涵。”
奇亚给李柔光提了个醒钟,前后的因果关系都给她理的明了了,剩下的度,便让李柔光自己去把握。
反正他这个暗卫是看的比谁都清楚,后宫妃子安好心倒是基本不可能有的事情,柔妃娘娘要来看,口口声声离不开“皇上”两个字,那他也为了不得罪人,放行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了事,真算得起责任,也算不到他的头上来。
李柔光这种在后宫摸打滚爬的长时间的人物,哪里听不出来他那看似恭敬的话语背后的潜台词?
柔美的娇颜微微一僵,却是在下一瞬间,又笑的无比璀璨起来。
“这个自然,本宫都省得。”
“娘娘,您当心脚底的石砖块儿,这雨滴给洗刷的太光滑,如若是脚底踩滑了,摔上一跤那就不好了。”怀抱着点心盒子的小太监,及时的在李柔光要踏入未央宫的时候提了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