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云曦染的话音一落,那马车旁边站着的男人先是一愣,继而眯着眼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这个有趣的很,不愧是皇帝派来的人,很合吾的胃口。”巴日斯倾身向前,双臂搭在马车的边沿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云曦染那张秀美的脸看,半晌,他道:“你们南夏的男人,都是派着女人出来办事情的?”
巴日斯的话音一落,那旁边就有着蛮夷的士兵跟着起哄。
“西越的男人可真是窝囊,平白派了个娘们过来。”
“就是,到底还是咱们蛮夷的男人顶天立地!”
这群不和西越士兵耳朵的话一说出来,马车一片的士兵们脸色都变了,云曦染秀眉蹙着,纤手一抬,示意他们安静。
“男尊女卑的概念还是早先遗留着的东西,西越是文明古国之邦,那些旧有的东西早就被摒弃了,并不是蛮夷所思、所想、所看的这个样子。”
她微微笑着,娇美的面上笑意温软至极,只是那清潋的眸子里头,却是深光难测,冷冷衔上。
“拉法,男子能做的事情,咱们女子,也可以做。”
她如此吐气如兰着。
巴日斯一愣,继而眸中深光越发浓郁,那唇边挂着的笑意越发冷冽桀骜与放荡不羁,几乎是在一瞬的眨眼之间,伸手猛地向前——
而云曦染却只是觉得自己面前有阵冷冽的风狠狠刮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来人紧紧的攥在手里头,那股强大的力度,逼迫着她昂起头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倾身。
“呵——”巴日斯冷冷笑着,手勒着她胸前衣襟的力度却是不松,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手下留情。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着说男子与女子齐同相等?那尊卑与声誉统统抛却不去看,嘴上如此说着一同、齐等这样的话,可实际上却是将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当成牲畜一般对待!”
“这样的东西——”他眸中的狠戾瞬间崩裂,那抹激狂又偏执的红色像是一点蕴不开的血迹,让人心头狠狠一惊。“不就是你们西越人最喜欢做的吗?”
她像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愣愣的昂着头看着他怒气的脸,几乎余光都能够看见他攥在自己衣襟的手,那手背上绷起的根根青筋。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情绪波动太大,巴日斯冷着脸,按照自己的习惯下意识的往上一提,想要再重重的将她扔回马车,给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口吐狂言的女子一个教训。
结果就是这么一提,巴日斯便愣住了。
手里的重量……怎么这么轻?
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似的。
他垂眸看去,正对上云曦染那双带着点楞然的清澈双眸,刚刚那种迷茫无助的小羊羔既视感又回来了,好似刚才那个轻狂又张扬说着“大话”的女子不是她,而是旁的人一般。
再一垂眸,巴日斯就能瞥见自己手牢牢实实的抓着云曦染的衣襟一角,而她被这股力气逼迫的,只能茫然的抬起头来,一双水眸好似蕴了点点的星光,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看着手里面提着的这么一小只,眼神还这么可怜,一瞬间好像再摔她一下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好。
巴日斯皱着眉,在看着云曦染的时候,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家后院养着的那一头怕生的小畜生。
罢了罢了,就当他今天给自家的巴依祈福了吧!
“哼!”
巴日斯冷冷一哼,却是没有将云曦染整个人扔了回去,只是怎么把她给提起来的,又怎么给放了回去。
“……”云曦染便愣愣的看着这个所谓的拉法,一脸怒气冲冲将自己提起来,好像是要把她给打一顿才能罢休似的,结果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面转过,这个人又把她给放下来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因为一个小畜生,才饶了她那必须受的一下子。
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发现自己胸口的衣襟只是变得揉乱了一些,顺手便捋了捋。
蛮夷人的心思真难懂……
她最后就得了这么个结论。
不过,这个拉法说的话却是没有错,西越说着要和蛮夷好好相处,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互惠互利,两方尽量实现一个双赢罢了。
贩卖奴隶这个状况在西越,根本可以算的上是一个正常到了极点的现象,完全是一种融入了百姓们日常生活之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
虽然洛铭轩已经命令下旨,说是要整治这种状况,明面上看起来是贩卖蛮夷的奴隶是少了不少,只是在那西越黑市之中,这种状况肯定还是肆虐着。
说的也是,大家都是父母生下来的,谁还不是个宝宝怎么的?干嘛非得分上一个尊贵卑贱,“尊贵”的就在上头当老大,“卑贱”的就在下面当奴隶被欺压,不讲道理。
巴日斯这个人,在蛮夷的声望很是响亮,不少的蛮夷百姓都对他尊崇无比,将他捧在高高的位置上,将他尊称为能够带领草原繁荣昌盛的“太阳之王”。
而这样的人,一向都是将所有的人都压制在自己身下的桀骜不驯之人,手段、谋划、策略与胆识,统统都是检验一个上位者是否成功的标准。
巴日斯,可谓是将这一个个的标准都演绎到了极致。
他在位的期间,蛮夷不仅仅摆平了多年以来被各个周围的国家欺压的惨状,甚至还能够带领着蛮夷军,将那站在高点上的西越与北狄统统拉下马,不得不为这么一个曾经弱小至极的草原部落而感觉到头疼。
而他的威信建立起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做的事情,而更主要的,还要属他的脾气。
蛮夷百姓众所周知,蛮夷的头领巴日斯是个倔脾气的人,平时看着笑眯眯的,一副极其好说话的样子,但是真到了起争执的时候,就是五头牛并上无头羊都拉不回来的那一种类型。
而且只要是踩到了他的底线,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巴日斯这个天生怪力的男人,便会使出那一招——将人提起来再猛地往下一摔。
蛮夷有不少的人,都吃过他那一招的亏。
所以当巴日斯将云曦染整个儿给提起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心里面几乎都是一个声音——这个女人惹了他们的拉法生气,这个女人完蛋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那个刚才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女人吃瘪的惨状,结果这各种想法都奔上脑子了,谁知道,他们的拉法竟然松手了?
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拉法不会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但是看起来长得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哪里能够赶得动牛羊?娶回家也是生不了大胖小子的吧……啊哟!”
那人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声音便是一顿,整个人开始抱着肚子开始惊声惨叫着,就差没有倒在地上满地的打滚了。
他的脚边,正巧掉这一块手指甲大小的小石块。
那人身旁站着的同伴顺着方向看过去,便看见那跟着拉法一起来的大副将准科尔朗盛大笑着朝他挥挥手,口中道:“看这个臭小子还敢不敢口出狂言,赶紧把他的嘴给缝上去,不然等下要是被拉法给听见了,有他好看的!”
这个臭小子,竟然敢乱说话,什么“看上那个女人”?他蛮夷的好女人多的去了,干什么非得去找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西越女人?
简直是笑话!
巴日斯见着人群开始躁动,心里面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焦躁,烦的他都不想再和这群西越的人再多有牵扯。
但是那得到的消息……
巴日斯眸光一闪,道:“准备全羊宴,今晚好生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是!”
终于,在巴日斯的一番命令之下,拦在云曦染马车旁边的人终于不再团团包围成一团了,他们自发的给云曦染的马车让了一条道,那前后的西越士兵一见人没了,手中的武器却仍是没有拿下来,心里头便有点儿膈应起来。
“跟着前面的引路人,将东西先放下来再说,不要在这个时候起了别的心思,误了本姑娘的大事,饶不了你们好看!”云曦染冷声哼着,这边刚和西越的士兵们冷冷的交代了一番,而后她回过头,对着那仍旧立在自个儿马车旁边的巴日斯嘻嘻笑道:“多谢拉法体谅。”
巴日斯桀骜的笑着,凉薄的唇角再次勾起,望着云曦染的眸中,一片兴味的光芒。
“不客气。”
等到那马车遥遥的顺着草原到了前方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外面,眼看着那穿着西越服饰的女子顺着下人的手下了马车,巴日斯才收回视线。
方才在马车里面将云曦染拉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子长得娇小,太娇小了,等到她下了马车这么一看,却是显得比马车里面坐着的弱不禁风的模样,看起来要好上一些。
“怎么了?”准科尔朗盛大笑着,手臂一伸,正拍上巴日斯的肩膀,颇为揶揄的道:“咱们的拉法可是难得这样魂不守舍的,莫不成,真的是看上了那个从西越来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