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公司里事情多,又要时时刻刻防备着陆湛,陆禹南忙得不可开交,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平时父母对他生活干涉并不多,要不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份,早被父母逼着成家立业了。
但是这次,陆母强势地说:“今天晚上必须回来,我和你父亲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陆禹南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在父母面前不必掩饰情绪,他无力地说:“有什么要紧事,不能过了这几天再说么?我是真的忙。”
陆母只问:“你忙什么?”
他手上还在翻着文件,“还能忙什么?当然是忙工作。”
“忙工作?”陆母根本不信,“我怎么听说,你是忙着为了一个女人,和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争风吃醋呢?”
陆禹南当即一愣,“您这是听谁说的?”
陆母没好气地说:“你不要管我听什么人说的,我只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陆禹南一口否认:“当然没有!”
“那陈梓萱是怎么回事?”
“妈!”
一听到陈梓萱的名字,陆禹南立刻就紧张起来。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说:“妈,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不会那么不分轻重,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从小到大,陆禹南都是个听话又省心的孩子。
他的天资不错,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得小红花最多的学生。后来更是一路从重点小学到知名大学,生活作风也好,从来不需要父母操心。
但是有时候,陆母和陆父也会觉得担心。
因为从来没有叛逆期的孩子,长大后也许会来一次迟到的叛逆。
就比如现在。
陆母叹息了一声,说:“我是你的妈妈,我和你爸爸当然都相信你。但是有时候,人的感情是无法被理智左右的,我们是怕你被感情蒙蔽了眼睛。”
蒙蔽?
陆禹南可不这样认为。
活了这么多年,他看似步伐稳健,年纪轻轻就执掌了陆氏,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其实一直很空虚。
他家境好,自身条件也好,想要的东西很容易就得到,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渐渐地,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小时候努力,是为了父母的夸赞,为了旁人羡慕的目光。长大后努力,是为了整个陆氏的兴盛,为了全体员工的福利。
好像这样多年,他一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自己的意愿越来越混沌模糊,他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到老到死,没想到遇上了陈梓萱。
陈梓萱,是他一眼看到,就念头无比清晰的,让他觉得很想要的人。
在她出现之前,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活着,而在她出现之后,生活的轮廓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让她幸福快乐。
这些话说出来,如果被父母听到,肯定会武断地认为他就是感情用事。所以他也没开口,只沉声说:“妈,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这孩子向来听话,第一次这样忤逆自己。
陆母略有愠怒,厉声说:“禹南,不管你有没有分寸,我和你父亲希望你今天能回家来。很多事,电话里无法交流,我们必须当面来谈。”
“妈!”
“今天晚上管家特意做了老鸭汤,等你回来吃。就这样吧,我们等你。”陆母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强势地挂断了电话。
陆禹南放下手机,想着回家之后即将面临的事,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手肘撑着桌面,手掌就托住了额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在忙着防备陆湛,瓦解陆湛在陆氏越来越强的势力,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而父母偏偏这时候来添乱,要和他谈梓萱的问题。
这种事,不谈还好,只要认真谈起来,二老肯定是希望陈梓萱离开陆氏的。
就像是古代,君王昏聩,旁人就会以为是他宠爱的女人迷惑了他,千方百计要杀了那女人,从此天下太平。
虽然明知道回去要面对什么,但陆禹南毕竟是个孝子,还是在晚饭之前决定回家。
出门的时候,刚巧遇上陈梓萱也下班。
两人在大门口遇上,陈梓萱很自然地问候他:“怎么黑眼圈这么重,脸色也不好看?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陆禹南疲惫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平时他下班都晚,要多加班一小时才离开。今天踩着下班的点就要走,陈梓萱陪着他一起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问:“今天离开这么早,不是不舒服吧?”
陆禹南没什么精力,只是摇摇头,“没有,是要回老宅,陪父母吃顿饭。”
陈梓萱听了就放心,笑着说:“这就对了,多回家看看,少加一会儿班。人嘛,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劳逸结合,多关心家人,这样生活才美好。”
看着她毫无芥蒂,一心替他打算的样子,陆禹南突然有点心酸。
她要他多陪陪家人,可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家人,根本就不喜欢她,甚至容不下她。这次他回家,很可能就要被命令辞退她。
陈梓萱说完,见他久久没有回应,脸上又出现一种陌生的迷惘神色,不由问:“你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对劲儿。”
他回过神来,不想她担心,就敷衍说:“没事,就是有些累。”
两人正说着,陈梓萱要等的公交车刚好开来,她急匆匆要赶车,对他说了句“要自己注意身体”,就消失在了车门口。
陆禹南望着她乘坐的那辆公交一直消失在街道转角的地方,无奈地摇摇头,也钻进自己的车里,往回家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里,陆母和陆父都若无其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看电视,一个读报纸。
见到他来,陆母放下遥控器,一边招呼着管家准备饭菜,一边就对陆禹南说:“工作了一天吧?累不累?”
陆禹南心里很清楚,这是母亲的怀柔政策。
他脱了西装挂好,洗手之后走到了餐桌前,坐下来,陪着父母吃饭吃了一半,陆母才忍不住开了口:“禹南,我们叫你回来,就是想谈谈陈梓萱的事。”
陆禹南只管给自己夹菜,随口回应:“嗯,她有什么事?”
陆母说:“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父亲也没干涉过你什么,你呢,也一直让我们很放心。但是现在,我们觉得陈梓萱,她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力和决断力,我们觉得,应该让这个女人离开陆氏了。”
陆禹南一听,马上就撂下了筷子。
他坐直了问:“妈,您倒是说说,我判断错了什么?”
这次,陆母尚未发话,一直沉默的陆父就沉声说:“禹南,这是你对你母亲说话的态度?”
“那我该什么态度呢?”陆禹南反问。
陆父说:“你从前从没这样对我们说过话!现在为了陈梓萱,你就如此顶撞你的父母,你还敢说,这个女人没有给你来带不好的影响?”
这都能怪到梓萱的头上?
陆禹南不禁有些愤愤然。
眼看着父子两个之间气氛不好,颇有些剑拔弩张,陆母又忙说:“你们别这样顶着,有话好好说!”
陆禹南说:“如果你们对梓萱的评断不是这么武断,我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很坚决,对着父母说道:“我不觉得我现在的判断力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有,那也是我的事,怪不到梓萱的头上。她在陆氏工作非常认真,成绩有目共睹,我没有任何理由开除一个这么好的员工。”
陆父听了就冷笑,讽然问:“判断力没问题?那你为了争风吃醋,你处处针对外来的投资负责人?”
这投资负责人,说的当然是陆湛。
陆禹南解释说:“我的确不喜欢他,但是这和梓萱无关。是我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早晚会对陆氏造成不好的影响。”
陆父脾气不好,被儿子顶撞两句,已经是到了气头上,当即说道:“人家心术不正?我看心术不正的是你!”
不到陆禹南反驳,他又咄咄逼人地继续:“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个陈梓萱,你什么丢人的事没做过?”
他一一数落着儿子的不是:“在机场和人打架,和那女人一起上了新闻上了报纸,现在还为她和人争风吃醋,被公司的股东找到家里来,让我们管教你!”
他越说越生气,最后把餐桌一拍,站起来几乎是吼道:“我告诉你,你自己丢人不怕,不要让我们跟着丢人!明天你就去公司,把那个陈梓萱给我开除了!”
陆禹南毫不退缩地反驳说:“我说过,我没有争风吃醋!至于其他的事,那也不是我和梓萱的过错。爸,什么事我都可以听您的,但是梓萱的事,不行。”
“你!”
陆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在他脸上点了两下,最后恨恨地骂了一声:“不孝子。”
陆母看到父子两个吵成这样,连忙扶着丈夫坐下来,又来做儿子的工作:“禹南,你看你把你爸爸气成什么样?快,先向你爸爸道歉。”
“对不起。”陆禹南沉声说。
陆母见他服软,心里一喜,正要继续说点什么,陆禹南却又说:“让你们生气的确是我这个儿子的不好,但是梓萱的事,我也绝对不会按照你们说的去做。”
“禹南!”陆母喊了他一声。
他继续说道:“不管你们怎么看她,但是在我心里,梓萱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的确是喜欢她,我在追求她。但是这和我要留她在陆氏,也没有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留她在陆氏,是因为我很清楚,她真的是个好员工。如果,我因为你们的好恶,就决定一个员工的去留,那我才是真的公私不分,辜负你们这么多年的教诲。”
陆禹南说完,二老都愣愣地看着他。
良久,陆禹南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说:“我想的就是这些,爸妈,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