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离。
顾凌然蜷缩在廊下,任冷风吹拂。
斑驳树影倒映在她身上,一片缭乱,如同她此刻的心,缭乱,毫无方向感。
“呜呜呜……”她无助的将头深埋在膝盖间,低低的呜咽着。
她要用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魂祭一事,势在必行,夜兰馨早晚都会杀了她,用她的魂魄祭祀,来解封上古魔族。
她好想逃,可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呢?天涯海角,她都阻挡不了夜兰馨对她下手。
因为她们是一脉同生,她想伤害她,伤害自己就可以了,就会反噬到她的身上。
这就是她上次突然之间会心脉俱碎的原因。
十几万年过去了,夜兰馨的反噬大法肯定早就修炼的炉火纯青,一直未能杀她,必是因为魂祭一事。
“离开这里吧。”
头顶倏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不负当初那般甜美。
顾凌然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
她拿着一块手帕,面无表情的递向她。
顾凌然看着她,嗤声冷笑一声,“你来……是看我多可怜么?”
花赏月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再面对她那含着讥讽的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声,“没有。”
“那就离我远一点。”顾凌然斜了她一眼,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形有些踉跄,如弱柳扶风,摇摇欲坠,透着无尽的悲凉。
花赏月转过身来,目送她的身影缓缓离去,抓着手帕的手一点点收紧,目光里划过一丝挣扎之色。
“其实,你的心里也放不下是么?”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叹息的声音,花赏月倏然转身,对上了他。
见是多日不见的归海长卿,花赏月的眼底划过一丝凄凉之色,担忧说道: “长卿,我听我哥说,你为了帮助上官阎,被殿下罚了三百鞭,现在……可好一点了?”
归海长卿的手不自觉的覆上了胸口上,微微笑了一笑,“没事。”
正要离开,却听花赏月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帮助上官阎?是因为凌然么?”
快要转过去的身子就那么僵在了那里,约莫一秒,才苦涩的说了一句,“绯月,你知道么?这一生,除了与蝶衣在一起是快乐的,余下的便只有那一路北行,那样的无忧无虑,策马红尘,或许,将成为我永远的美好回忆。”
花赏月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的雾气,“是啊,蝶衣沉睡五百年了,你从未再笑过,在她身边,我再次见到了你的笑容。”
其实,她也只有在她的身边,才发觉自己其实还是一个活人。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死人,一个身处黑暗地狱的死人。
归海长卿深吸了口气,勾了勾唇,“殿下答应我,只要解封了上古魔族,就会帮我唤醒蝶衣。”
“但那前提是以凌然的魂魄祭祀,是么?”花赏月其实心里一直很清楚的。
“绯月,你想说什么?”归海长卿总觉得她是话中有话,心中隐隐腾起不好的预感来。
花赏月却是凄凉一笑,已经转过了身去,“长卿,夜深了,便不要出门了。”
她的身影缓缓隐入黑暗之中。
翌日,天空刚刚泛起一丝光亮。
“叩叩叩~”顾凌然所睡的柴房被敲响了。
“殿下让你上前侍奉。”外头传来花赏月冰冷的声音。
顾凌然快速的起身,从柴火堆里爬了起来,“好,我马上来。”
她只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便去了蔷薇苑。
花径深深,飘香袭人,所经过的每一处,都可以见到夜兰馨最爱的紫罗兰花。
顾凌然穿过无数条回廊,终于来到了夜兰馨的面前。
今天的夜兰馨穿了一件黑色流裳,一头银发,随意散落在身后,没有一丝缀饰,流泻如九天银河。
那张与她曾经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是演绎着黑暗色彩。
她的手中拿着一支画笔,与她昨天见到的那样,依旧在一丝不苟的勾勒着贺兰玄羲的模样。
在她的画中世界里,贺兰玄羲的笑容是暖的,暖如朝阳微风,叫人忍不住沉沦在他的笑容里。
但其实,都只是她的遐想,贺兰玄羲何时对她笑过呢?
从她的身上,顾凌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贺兰玄羲。
当年,她和千染相爱,玄羲却暗暗爱慕着她,而夜兰馨,暗暗爱慕着贺兰玄羲。
若是当年,她不做出那件事来,玄羲也不会那么讨厌她的吧。
见她匆匆而来,夜兰馨勾起了一个冷笑,“柴房睡的可还舒服?”
顾凌然点了点头,“回殿下,很舒服。”
言未已,她的下巴便已经被夜兰馨一把钳住,抬了起来,被迫与她对视。
夜兰馨的紫光流烁的眼睛里,全是快感之色,“你果然很有当贱婢的潜质,才一天,就扮演的这么无可挑剔。”
猛然,她一把放开了顾凌然,抬手便是狠狠的一耳光,“别以为你这样,我便会不把你怎么样,告诉你,把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折磨你,你若敢跟玄羲提起,我定然不会放过你腹中的孩子。”
顾凌然被打的匍匐在了地上,眼底,闪过一丝隐忍之色。
她缓缓的擦了擦嘴角被打出的鲜血,起了身,恭敬道:“是,我不会提的。”
夜兰馨淡淡的“恩”的一声,然后一把撩起了长裙,坐了下来,端的是高傲姿态,“给本宫梳头。”
“是”顾凌然快速的走了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桃花木梳子,为她梳头。
她的头发很长,很柔美,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璀璨生辉。
冰凉的发丝在一双素手的巧织下,挽成了一个漂亮的百合髻,她记得夜兰馨前世最爱这个发髻了。
最后,为她簪了一枚金丝嵌宝珠步摇后,顾凌然退到了一边,“梳好了。”
夜兰馨眸色微微闪了一下,凭空在桌子上变幻出了一面镜子,临镜照了一下,一双紫色眸光顿时沉了下来。
下一秒,她的眼底涌起一阵狂风暴雨。
她一把将头上的步摇扯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顾凌然的脸上,暴怒道:“夜逝儿,你是故意的是吧。”
尖锐的步摇将顾凌然的右脸划出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到了地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