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注意姜筱夜那边的情况，再向我报告。”
咔哒一声，穆心凌知道范秋梦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的忙音嘟嘟嘟地响个不停，穆心凌颓然地垂下手臂，心情复杂而又沉重。
夜色，深得好似化不开的墨。
又像一只恶魔的爪子牢牢地抓着墙壁雪白的医院大楼。
这里是住院处。
“我说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明明就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可陈世美却自来熟地穿着白大褂在这家医院里晃来晃去，还不停地撵人。
被他赶的人是伊项霖、乔深雪、莫非——
没有聂辰，是因为陈世美不敢撵聂辰。
更何况眼下，聂辰那从头到脚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别说是陈世美了，就是神鬼都不敢靠近。
因为，姜筱夜还没有醒。
有陈世美亲自操刀，姜筱夜的手术是成功的。
但并不是说，手术成功了患者就会在手术结束后立刻醒过来活蹦乱跳，为此陈世美还被聂辰揪着衣领责备了好久。
聂辰一贯是个冷静理智的男人，结果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激动又颓废，由此可见，姜筱夜对聂辰真的非常重要。
如果不是冲着聂辰，陈世美也不会大老远的从帝城赶过来。
姜筱夜当时的情况特别危急，失血过多，主刀医生能力又有限。
如果不是陈世美及时赶过来，恐怕姜筱夜要么一命呜呼，就是救回来了，八成半年身体也得留下大量疤痕。
“唉，真是……”
烦躁地搔了搔头发，陈世美一一扫过脸色阴沉的聂辰、伊项霖，最后落到了乔深雪的身上。
“我说乔家大小姐，这医院人多嘴杂，全是细菌病毒，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啊！有我在这儿就行了。”
陈世美来到乔深雪面前。
乔深雪是在手术刚刚结束的时候赶过来的，直接动用了自家的直升机。
为了不使姜筱夜被炸伤这件事弄得好像遭到恐怖分子袭击而上新闻头条，她特意什么保镖、管家都没带，一个人独自前来。
眼下姜筱夜虽然手术成功却仍在昏迷不醒，乔深雪深知自己帮不上多大忙，但却可以在这里守着姜筱夜。
“我是姜筱夜的朋友，你是姜筱夜什么人？”
一如既往，乔深雪态度冷傲，看向陈世美的眼神也毫无感情。
陈世美虽然觉得乔深雪气场是挺强，但却不怕——因为过去被聂辰虐惯了。
双手掐腰，陈世美斩钉截铁：
“我是医生！”
一句话，令乔深雪脸上露出一丝丝窘迫。
医生的话……的确比她有用。
陈世美之所以赶众人离开，是因为他们一个个的戳在医院里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伊项霖虽然只是个学生，但却是出席过各大演出的准钢琴家。
乔深雪虽然回国时间不长，但不保证国内没有什么狗仔队盯梢。
聂辰就更不用说了，之前闹的几个大新闻虽然过世了，可是聂辰本人却永远不是过气网红，分分钟就能强占新闻头条。
这么显眼的几个人集中在医院里，而且一个个的还阴着一张脸，把好好的住院处弄成了太平间的气氛，陈世美实在是受不了。
而且陈世美也是为了这几个人的身体着想，在医院守着是最煎熬的，要守也该轮流守，一股脑扎堆到时候大家都吃不消。
“大哥大姐们，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你们就是在医院生根发芽了姜筱夜该醒不过来也还是醒不过来。”
陈世美话音刚落，便受到了伊项霖和乔深雪的两把眼刀。
“靠！你们两个再瞪我信不信我给姜筱夜开假药！”陈世美跳脚。
“你们都回去吧！”
就在这时，沉甸甸的嗓音令在场所有人瞬间静下来，包括聒噪的陈世美也立即闭嘴。
发出声音的人，是聂辰。
聂辰没有看陈世美，也没有看伊项霖和乔深雪。
他就这么坐在塑料椅子上，双手交握，看上去犹如一尊思考的雕塑。
和平时霸气十足的模样大不相同，聂辰此时很安静，从头到脚散发出的都是成熟稳重的气息。
这气息，是悲伤的。
是担忧的。
“你们都回去吧……”
很少说两遍话的聂辰，重复了这句话，“今晚我留下。”
双唇动了动，伊项霖抽进胸腔里的是一股伴着浓浓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
想对聂辰说点什么，但一时间他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乔深雪也咬了咬下嘴唇。
“少爷……”
站在聂辰身旁的莫非面露担忧。
莫非既担忧姜筱夜的安危，但更担心聂辰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你也回去。”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剥夺了莫非陪在聂辰身边的资格。
“是……少爷……”
微微低头，莫非毕恭毕敬。
这是他家少爷的命令，他必须遵守。
最终，由于聂辰一句话，莫非离开了。
伊项霖和乔深雪也离开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一阵强劲的夜风吹乱了乔深雪的头发。
乔深雪脸色纠结，心情极差。
在赶到医院之前，她原本做好打算了，见到聂辰和伊项霖就动手分别给他们两人一人一耳光。
明明这两个男人都那么深爱着姜筱夜，却让姜筱夜伤成这样？！
简直不配做男人！
乔深雪向来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苛刻。
什么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跟她不沾边儿。
可是真的到了医院，乔深雪几乎满脑子都在担心姜筱夜，并且当她看到聂辰和伊项霖死人般的脸色后，就打消了扇他们两巴掌的念头。
“阿嚏！”
乔深雪抽了抽鼻子。
“你穿的太少了。”伊项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乔深雪身上。
“就算你对我体贴我也不会收留你的。”紧了紧伊项霖披在她身上的外貌，乔深雪态度还是那么冷傲。
“收留？这里可是S市，你忘了？你自己不也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么！”伊项霖撇撇嘴，不经意扭头望了一眼高高的泛着光的住院大楼。
“姜筱夜她会没事的。”乔深雪说道。
这不是不负责任的安慰。
而是她的信念。
“嗯……”伊项霖点点头，眼神忧郁。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酒店呢？距离太远的话不太方便……”迈开脚，伊项霖喃喃自语。
“对面连小旅馆都没有呢，大酒店只有医院背后的那一家……”乔深雪跟在伊项霖身后走，“那家是我们乔家的产业。”
闻言，伊项霖驻足，转身看着乔深雪苦笑。
难怪乔深雪会说收留他这种话了，原来这附近唯一一家酒店是乔深雪家开的。
自然而然地放慢步速，伊项霖与乔深雪肩并肩，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例如明天几点起床来看望姜筱夜，例如等姜筱夜醒过来应该给她买些什么补品……
伊项霖也好乔深雪也好都没有说今晚住在哪里，但两人就是十分默契地一同走到了乔家经营的那家大酒店。
“看样子你早就在这里订好房间了吧？”
“聪明。”
伊项霖和乔深雪站在酒店大门口。
“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和乔深雪一起走进富丽堂皇的酒店，伊项霖朝着前台走去，而乔深雪已经自顾自地上了电梯。
“乔……”扭头看过去，伊项霖连乔深雪的背影都没能看到，不由蹙蹙眉，“真是冷淡啊……”
“请问是伊项霖先生吧？”
就在这时，前台帅气的男服务生开了口。
“对，我是。”伊项霖收回视线。
“这是您的房卡。”
一张精致的卡片递到自己面前，伊项霖怔怔地眨了眨眼。
“可是我没有……”
“已经有人为您预订好房间了，那边请。”
男服务生面带微笑做了个“请”的动作，伊项霖拿着房卡一头雾水。
迈开脚的同时，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乔深雪的身影，旋即苦笑着耸了一下肩膀。
凌晨三点钟，聂辰在医院里，没有睡。
凌晨四点钟，聂辰仍在医院里，没有睡。
既没有喝咖啡，也没有抽烟，聂辰就这么坐在医院冰冰凉的塑料椅子上，看似在发呆。
陈世美给聂辰买了宵夜，但聂辰没有吃。
第二天，伊项霖和乔深雪早早地就来了，买了丰盛的早餐，莫非也给聂辰带来了换洗的衣物。
本来第二天晚上伊项霖打算代替聂辰守夜的，可最终拗不过聂辰，守着姜筱夜的还是聂辰。
聂辰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但一对宝石般的湖蓝色眼瞳又很精神。
仿佛不一直守到姜筱夜醒过来，这对明眸就永远不会闭合。
第三天，一如既往。
第四天——
“醒过来啦！姜筱夜醒过来啦！”
医院满走廊响着的都是陈世美兴高采烈的叫声。
聂辰噌的一下站起身。
“真的吗？！”伊项霖两只眼睛瞪大。
“我们可以进去看姜筱夜了？”乔深雪也难得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是啊是啊！”陈世美乐得合不拢嘴，“哎呀我就说肯定会醒过来的吧？哥可是神医！神医！”翘起大拇指，陈世美毫不谦虚地赞美自己。
“少爷……”莫非脸上也第一次露出兴奋喜悦的表情，看向聂辰。
聂辰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又像是对这个消息期盼已久。
积攒了许多天的疲惫和紧张一下子找了上来，聂辰扑通一声又坐回到椅子上。
这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聂辰？”陈世美、伊项霖、乔深雪三人异口同声。
“少爷……”莫非也面露担忧。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聂辰尽显疲态却还是那么棱角分明丰神俊朗别有一番韵味的脸绽放出会心一笑，明亮的湖蓝色眸子也好似发光的夜明珠。
“太好了……”
阖上眼帘，聂辰头一歪，睡着了。
看着聂辰满足的睡脸，听着聂辰匀称的呼吸声，陈世美等人面面相觑，紧接着纷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姜筱夜已经脱离危险期醒过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
毕竟实验室爆炸差点炸死人这对一家企业而言可是大事。
上至高层领导下至普通员工全都松了一口气，部门也在研究什么时候组织大家一起去探望仍在医院住院的姜筱夜。
只有一个人，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勃然大怒。
啪！
恶狠狠的巴掌扇在穆心凌的左脸颊上，穆心凌顿时被打得踉跄一步。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范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