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邵烨,态度诚恳,而邵烨却瞪着那东西,始终不肯接。
苏沐文耸肩:“到现在这个时候你难道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邵烨忽的笑了:“如果我是错的,那你呢,岂不是大错特错。”
苏沐文脸色一变,许久才缓过来:“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邵烨反问,“你娶夏知予你敢说目的纯良?”
“我娶了她,可我不会亏待她,我更加不会伤害她,”苏沐文直视邵烨的眼神,“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送医院送的及时,很可能一尸两命。”
听到一尸两命这几个字的时候,邵烨的瞳孔猛地一缩。苏沐文的声音依旧清冽:“千羽已经离开那么久了,难道你还打算这样惩罚自己也惩罚跟着你的女人吗?”
“所以你就忘了吗?忘了千羽为什么而死。”邵烨笑得残酷而凛冽,“一想到她在弥留之际的痛苦表情我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你!”邵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冰冷的杀气蓬勃而出,“千羽为了你真是死的太冤枉了!”
“是,千羽是冤枉,那你的孩子呢,你的孩子难道就不无辜?”苏沐文动气了,作为一个医生,他比谁都懂得生命的可贵,所以当夏知予每一次因为自己的过失而生病时他总是满心愧疚,像上一次她因为他的责任而中了那一刀,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他当时就想如果夏知予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邵烨被他的话激怒了,可是又被愧疚深深的笼罩了,表情狰狞而扭曲:“你说要是夏知予知道你娶她就是为了替你自己留下一个孩子然后你就可以彻底逃离苏家,你说她会不会也想不开呢。”
他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彻底引爆了这周围的一片,炸的方圆地尸骨无存。
当苏沐文惨淡着脸看到站在他们身后满脸不敢置信的夏知予时,觉得脑子一声轰鸣,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夏知予的笑就僵在嘴边,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永远被定格了一般,看的人心痛。
邵烨也有些愕然,最后又飘忽的笑了,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他们的生活都已经变得不像生活了。可是,陈年往事不容易放下,他爱的太刻骨铭心,而苏沐文亏欠的永世难忘。
用自己的死换一个男人一辈子的铭记,代价真的太惨烈了。
“哦,我只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先回去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可可,我去拿了换洗的衣服再过来。”说完,夏知予便转身猛走,动作快的苏沐文只好跑步跟上。
“夏知予……”
“哎呀,我自己会打车回去的,你都到了上班时间了。”夏知予笑着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天知道有多勉强,她想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你……”苏沐文张口欲言,夏知予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对……”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行了,我先走了,回见。”
她是落荒而逃的。她想听到解释,又害怕听到那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太残忍了,会伤的她体无完肤。她要不起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满心欢喜最终只会换来这样的伤害?
向可可的意外流产,就像一道伤,也深深的留在了她的身上。
苏沐文跟她结婚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又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苏家人对他的逼婚吧。至少她是不觉得苏沐文要孩子的,因为他总是小心翼翼,他对她的经期应该了如指掌,所以每一次都在安全期发生关系,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茫然的不知道苏沐文究竟想干吗了。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至少应该是不反感的,可是现在,她觉得满心的鼓胀像被一根针轻轻一扎,砰的一下就爆炸了。
她帮向可可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留在医院陪她,公司也请了假。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向可可,可是向可可却像得了自闭症,只在醒来后与她说了那几句话却再也没有开过口,夏知予着急,又无可奈何。
陆湛明过来查房的时候,她就问,陆湛明总算展现了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与道德,让夏知予觉得其实他这人也不错。
陆湛明说她是因为突然失去孩子一时间无法接受,虽然表面没什么事情,但是这些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她将所有的伤痛都埋在心底,埋葬这些痛苦的同时也埋葬了自己的笑容。
夏知予觉得很累,逗她无效之后,她坐在床边,突然就泄了气,满心的苦闷也随之而来。她靠在向可可的床边,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可可,现在要怎么办呢。”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向可可不知道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们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同病相怜的,唯一好的是苏沐文不曾对她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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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之后夏知予累得两眼发晕,一躺到床上便睡着了,一直到房间内传来小小的动静才醒来,不过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就一直这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她蜷缩的像一只虾子,像在母体里的样子,拱卫住自己,这是该多少没有安全感啊。
身边的床铺轻轻的塌陷了下去,苏沐文坐在床头,却久久不语,久到夏知予却被自我催眠的时候,听到他说:“对不起。”然后是长长的叹息,像小时候在轮渡码头玩的时候远远听到的轮船绵长的汽笛声一样。
很多话翻来覆去的在他的喉头翻滚,可是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却无从说起。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要负很大的责任。”他终于开口了,但是速度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斟酌之后才说出来,“其实我跟你一样,当初听到那个婚约的时候,只觉得可笑,但是我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因为我需要娶妻生子,不是你,就是别人。至少我是不讨厌你的。”
苏沐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的挺难为他的。夏知予听着,却不愿意做回应,不讨厌就要娶我啊,那每个你不讨厌的人是不是都要娶了?
“我承认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或者说目的的。”
终于要坦白了吗?夏知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害怕不安的同时又怀着某种莫须有的憧憬。这真可怕,明知道是不好的结果却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的对自己的自欺欺人。
“我知道你听到了邵烨的话,千羽是为了我吃安眠药自杀的。”苏沐文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在美国洛杉矶,我们本来是去旅游的,可是在那个晚上,她选择了自杀,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没能救活她,她就死在我的怀里。”似乎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医生救护车手术室,无数交杂的人影,与多种交汇融合的语言,令他的声音也有些变了,“你永远无法体会我当时的震惊,甚至是恐惧。”让一个如此镇定的男人害怕的,不是一个人的死亡,而是白千羽的突然离去。
“千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她甚至还在之前就签署了器官捐献书,要求在她死后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捐出去。”苏沐文的声音听来很是疲惫,那是震惊过后的满目苍凉,“她说她一定要把眼角膜留下,她要继续看着我,看着我的生活。”
多么疯狂的女孩啊。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的巧合。她的眼角膜留下了,而且还让苏沐文在后来遇上了。
他说:“我开始是真的不知道眼角膜捐给了哪个女孩,我只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后来,在飞机上,遇到卓盈。”
后面的事情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夏知予终于翻过身,苏沐文一脸的苦涩,他应该是挣扎了好久才肯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就因为你爸妈喜欢我,奶奶认同我,所以你就娶了我?因为对你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从苏沐文嘴里得到答案的时候,她还是心痛了。
“那么现在呢,你有一点喜欢我吗?一点在乎我吗?”女人通常就是这么犯傻的。
可是苏沐文犹豫了一下之后仍是点了点头,夏知予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两人大眼瞪小眼,她突然咧开嘴说:“我饿了,你去做饭给我吃。”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苏沐文多少是惊讶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事情虽然不复杂可也不简单,没想到最后就这样轻易的收场了。
速度快的令他都咋舌。也不知道夏知予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或者她果然不是一般善变的女人,心思不可捉摸。
“家里没菜,我还是带你出去吃吧。”
“不要,我就要做你吃的。”她用一副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许久,苏沐文妥协了:“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买菜。”
“我跟你一起去吧。”夏知予掀开被子下床,苏沐文总觉得很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被一个女人的心思左右了。他不喜欢这样无法掌控的感觉。
吃完晚饭,夏知予洗碗,说:“你擦下桌子吧。”
他嗯了一声。
夏知予在里面洗碗,也不管苏沐文到底有没有擦,但是她想通了一点,不管他们因什么而开始,既然开始了,便不会轻易结束。
爱情如火未必经得起岁月的打磨,细水长流更加难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