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一座平凡无奇的夹在无数墓碑中间的墓前,将带来的白百合放下,又鞠了几个躬,墓碑上照片中的女孩笑得肆意而张扬,原本的彩色照片也快被岁月腐蚀成黑白,如果她还活着,一定是一个外向开朗而活泼的女孩。
白衣女孩弯下腰,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几分无奈几分凄惶:“千羽,姐姐来看你了,你还这里还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墓园一股萧索的凉风,似无数轻微的叹息。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因为我好久都没来看你了,不过你别怪我,我只是在调查你的死因,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说过一定会让你瞑目的,这也是我当初答应过爸爸的,你别怕,我叫白晓,我真的是你姐姐。”白晓幽幽的讲述着,最后干脆席地而坐,眼前似乎还出现了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女孩的样子,当时的自己,简直是讨厌死这个小女孩了,因为爸爸突然带着她出来,并且告诉自己,晓晓,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呢?白晓一边想一边泪流,那些年的生活仿佛昨日再现。只要爸爸不再,她就拼命的折磨那个女孩,拼命的折磨她,可是千羽从来不会告状,时间久了,白晓就觉得无趣了,但她还是讨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来分享她的一份父爱。
可是千羽真的好乖啊,在别人面前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白晓的妹妹,因为知道白晓讨厌她,所以白晓出现的地方她都远远的躲开,为此,白晓还洋洋得意了好长时间。
“可是千羽你知道吗?其实很早以前我就不讨厌你了。”她按着自己的肝脏的地方,“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白晓了,可是千羽,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呢。”
其实白晓跟白千羽的年纪差不多,甚至连高中都是一起读的,只不过后来大学的时候白晓选择了出国,而千羽留了下来。千羽从来不曾公开过与白晓的关系,只不过在后来大学的时光里两人的联系还是挺频繁的。
可能就是从白千羽挺身而出为自己捐肝的时候,白晓就接受了她,因为她们真的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虽然她知道千羽跟自己同父异母,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爸爸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虽然连千羽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从小被安置在福利院,等白晓的母亲去世后才被父亲接了回来,可是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她的身体里留着千羽肝脏的事实,白晓从来不曾对人说过自己对千羽的感情,因为这太复杂了,可是,她真的打心眼里接受了这个妹妹。
一直到现在,她依然无法平复千羽的死。千羽死之前其实给她寄了一封信,那绝望而无助的绝笔之情,她至今难以忘怀。
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追查的,却换了这样的结果。
“千羽,你说我应该告诉知予吗?可是这样会毁了她的婚姻,她现在看起来很幸福。你后悔过吗?”白晓望着照片上笑容永远不会再变的女孩喃喃自语。
她一直坐到很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一个男人出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她全身麻木而僵硬。
男人不无心疼的说:“你这又是何必。”
“浩天,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白晓靠在他的怀里,“可是我又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那个男人,他是凶手!”
望着白晓义愤填膺的脸,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阴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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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白晓见面之后,夏知予就一直心神不宁,头疼的也更加频繁。
老太太和章文慧都来医院看过她,夏知予好几次差点起不来床,在苏沐文的安排下,她终于接受了一次全身检查。
等待总是漫长而难熬的,夏知予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苏沐尧抱着涵涵来医院看她,一来思子心切她早就想要出院,二来她又责怪苏沐尧:“怎么带他来这种地方啊。”
苏沐尧笑嘻嘻的说:“涵涵告诉我他想妈妈了,求我带他过来。”
夏知予嗔了他一眼,专心对着涵涵,涵涵长出了一颗嫩嫩的小乳牙,惊得夏知予连声大叫,苏沐尧受不了的掏掏耳朵:“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鬼吼鬼叫,人家有的孩子生出来就有了呢。”
“又不是你孩子,你当然不惊喜了。”
夏知予与苏沐尧斗嘴,苏沐文适时的进来了。
苏沐尧赶紧转移战场:“得,你们两夫妻慢慢聊着,我先出去了。”
苏沐文点点头,夏知予一开口便问:“苏沐文,是不是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嗯,”苏沐文也没有避讳。
“真的?”夏知予的心情既是紧张又是害怕,“有没有什么毛病啊。报告呢?让我看看。”
“没什么大毛病。”苏沐文面色沉静的回答。
“那我为什么老是头疼?”
“可能是心理作用,检查一切正常。”苏沐文没有正眼瞧她,一门心思似乎都在自己儿子身上,“让我抱抱。”
“你骗我!”夏知予并不相信。
“我是医生,干嘛骗你。”苏沐文抱起涵涵,“让我抱抱。”
“哎,你小心点啊。”见苏沐文动作太大,她立刻提醒道。
“嗯,我带他出去给其他人瞧瞧,你先休息下,”然后不管夏知予的反对带着涵涵出门了。
一出门,苏沐文的脚步就迟缓了一下。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报告,心却沉到了谷底,涵涵没有哭也没有闹,似乎看出了爸爸心情不好,苏沐文居然对着涵涵自言自语:“涵涵,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脑血管中的恶性肿瘤,看着拍出来的片子,苏沐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住院的时光总是这么漫长而难捱,夏知予终于受不了,趁着苏沐文来探病的时候问:“苏沐文,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我快闷得长香菇了。”
“是吗?我看看。”苏沐文居然真的伸出手往她身上招呼,夏知予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
“你认真点行不行啊。”
“我很认真。”苏沐文收回手,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头也不疼了,就是躺的时间太长了,浑身难受,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不是说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吗?难道你骗我?”夏知予精明的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紧盯着苏沐文,苏沐文却始终是一贯的表情:“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今日外头的阳光特别明媚,也难怪她坐不住了。
“真的?”夏知予的眼中冒出了无数的星光,一脸的企盼。
苏沐文点点头,道:“你先换下衣服,我出去一下。”
“好咧。”夏知予二话不说开始下床准备,而苏沐文则朝着一声办公室走去。
敲了几下门,门便应声开了,一位穿着白大褂长相儒雅的老者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堆片子在研究,不等苏沐文开口,那老者就喊道:“沐文,来快看看,这是我新收到的一个病人的片子。”外行人看过去只是一团黑乎乎的光影,可对于苏沐文来说,却精准的看到了那位于各组血管之间盘根错节的肿瘤,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沐文道:“张医师,我过来跟你请个假。”
“跟我请假?”
“我想带我太太出去一趟。”苏沐文直接说明来意。
张医师放下片子,眉心顿时大皱:“沐文,你考虑好了?”
“嗯,她的状态还不错,我会看着的。”
“那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点,对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吗?”
“暂时还没必要。”
苏沐文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回到病房的时候夏知予已经准备就绪,穿着一件玫瑰红的小棉袄,下身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外加一双小靴子,勾勒的曲线十分好,而且气色不错,衬得肤色越加白皙,苏沐文不觉多看了两眼,夏知予转了一个圈,问他:“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很年轻啊。”
苏沐文给了她一个白眼,率先走在前头,夏知予一跺脚,急忙追上去:“喂,你等等我啊,”她跑上去抓着他的手,挽着他的胳膊,“走这么快干什么。”
上了车,她才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苏沐文平稳的开着车,慢吞吞的道:“逛街。”
天,他真的是在逛街哦,夏知予无比佩服的问他:“难道你打算这样开车带我逛一个下午吗?”而他所谓的逛街只不过是让她坐在车内他开着兜圈而已。
“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暖人的阳光懒散的从窗口斜射进来,像极了无数跳跃的精灵照在她的身上,突然望见旁边是人民公园,很多孩子正在父母的陪同下在广场上奔跑玩溜冰,夏知予立刻叫道,“停车!”
苏沐文只好将车停到一边,看着夏知予像个欢快的鸟儿往前奔去,他还在车内,夏知予却已经跑得很远,并在那里对他招手,旁边是卖风车的,那种会反光的锡箔纸做成的风车,小孩子很喜欢,而她就像个大小孩,不停的在那里挑来挑去。
今天的苏沐文很好说话,无论夏知予要什么,他都是安静的掏钱,逛了一圈,身上都热了,夏知予坐在一边凉亭的座椅上,手上拿着冰糖葫芦,两只脚还在半空中晃啊晃,对着身边的苏沐文扎眼:“苏沐文,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啊,所以才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