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豪死了?葛黎先是微微一惊,不过这到底与她没什么关系,于是她淡定道:“这奏折上是说李文豪之死与妾身有关?”
“正是。”
“回皇上,当天早上有人来送信,说李文豪在发配之前想与妾身见上一面。于是,妾身前往京郊,听他说了几句疯话,便匆匆分别。下毒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他缘何要在发配之前,偏想见你一面?还说了些疯话?”
“他以为自己被发配完全是因为他主使别人围堵摄政王府,逼摄政王休妻,妾身对他怀恨于心,并疯言疯语,对妾身说吏部尚书薛植才是主使围堵摄政王府之人。这些话,妾身在回到摄政王府之后,也对摄政王转述过。”
西凉昊附和道:“皇上,摄政王妃的确是这样说的。李文豪其人为官不正,被发配之后不思悔改,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诬赖吏部尚书薛植。其情可诛!”
皇上皱眉道:“朕没想到他这番话如此复杂。好在朕及时看到这奏折,偷偷地扣着。不过,刑部已经在问这个案子了,若是需要你前去说明,就让摄政王陪同前往吧!你可不要自己去。朕现在很后悔,不该让你插手科举考试。哎!”
看皇上的态度,事态好似很严重。葛黎不禁想起了西凉昊的话,是肃亲王一党干的!
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嫌犯,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葛黎本人已经不觉得很稀奇了。她自皇宫回到摄政王府,照常生活,若是刑部找她问话,她便去实话实说,反正她行得端做得正,又有杨荔儿做旁证,没什么好怕的。
“根本也不是黎儿愿意当的!”葛黎这一肚子委屈也是憋了一天,西凉昊一说,她自然就控制不住,抱怨起来。
“什么时候能听本王半句劝!”他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黎儿又错了!”她负气言道。
良久,西凉昊压抑着糟糕的情绪,缓和了语气道:“本王会护着你的,放心,睡吧。”
“黎儿不需要摄政王护着,李文豪的死跟黎儿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无论如何,刑部找你,你必须听本王的,带本王一起去!”
“撑腰去的?”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葛黎并不是不懂西凉昊的好意,只是她太委屈,人在气头上,也就顾不得道谢了。更何况,归根到底,这还是嫁给西凉昊的后遗症,不赖他赖谁去?
西凉昊没再跟葛黎拌嘴,兀自侧过身去睡了。
翌日,他没有上朝。
葛黎看出他的用心,直言不讳道:“摄政王不用为了黎儿耽误早朝。”
“此时,你就不要如此深明大义了,好不好?何必如此倔强?你给本王一个机会,让本王心疼你一下,好不好?”
“黎儿不需要人心疼,只需要一个沙包发泄!”
“那来吧,咱们过过招。”
西凉昊破天荒地提出与葛黎过招,平日里他可瞧不上她那花拳绣腿。葛黎把裙子绑在腰间,毫不客气地朝西凉昊飞去一脚,继而一顿乱拳。由于西凉昊谦让,两个人打了一百来个回合。
葛黎疲惫地伏案喘息。
“好一点没有?”西凉昊大气不喘,在一旁问道。
“确实,好一点了。”
他上前轻轻抚摸她温柔的发丝,安慰道:“别再折腾了,去睡一会儿。忘了那些不愉快,本王替你出面。”
此时,追影来报,李文豪的案子刑部审了一半,便戛然而止。西凉昊正觉得古怪,不久便接到宫中传来的旨意,李文豪案要三王会审。
“哪三王?”葛黎问。
“礼亲王、西凉凯锋、西凉凯清。”西凉昊咬牙切齿地念着后面两个人的名字。
他真恨。就因为此案涉及地位极其尊贵的摄政王妃,便要升格为三王会审。摄政王虽然需要避嫌,可会审的名单中居然没有端亲王,这不是故意要让西凉凯锋党耀武扬威吗?这三王会审的馊主意究竟是谁出的,他要搞清楚。可是,他一时半刻还不能入宫,因为有了葛黎单独约见李文豪的教训,他再也不想离开葛黎半步。
三王会审依旧设在刑部大堂,西凉昊执意要跟随葛黎一同前往,她拦也拦不住。于是,西凉昊、葛黎、杨荔儿,三人一同赴刑部侯审。
大堂之上,西凉凯宏居中,西凉凯清与西凉凯锋分居左右。西凉昊和葛黎均列席旁听。西凉凯宏谦让了几次,让摄政王居中,西凉昊都推辞掉了。此时此刻,他必须跟葛黎在一起。
西凉凯锋有意让西凉昊回避,“摄政王在场,怕是不方便审案吧?”
“怎么?你有什么事要背着本王做?”西凉昊拉长了脸,凌厉的眸光朝西凉凯锋狠狠一瞪。
“自然不会。只不过,摄政王是摄政王妃的夫君,且位高权重,在场旁听,难免立场偏颇,有护短之嫌。”
“护短?本王都不怕,你操什么心?”
西凉凯宏见那二人争执得越来越厉害,便急忙阻止道:“好了,我做主,允许摄政王旁听。不过这一点要记录在案,上达天听。”
西凉凯锋和西凉昊都没在说什么,问案就这样开始了。由差役说明李文豪身亡是由食物投毒而引起,这听起来,与葛黎毫无关系,毕竟她只与李文豪见面谈了几句,没有投毒的可能。
三王把案子问来问去,才查明,正是押解李文豪的一名差役周方投毒杀人。
西凉昊不禁言道:“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本王就不听了,黎儿,咱们走。”
“慢着!”西凉凯清言道,“差役周方同李文豪无冤无仇,投毒是何缘故?”
“是何缘故,你来问,本王不听!”西凉昊站起身来,拉着葛黎的手,作势要走。
“摄政王、摄政王妃,请留步。”西凉凯宏道,“这案子牵涉到摄政王妃,我们还有几句话要问。”
西凉昊不耐烦道:“要问快问吧。不然本王替她说也行。”
“她自己不会说话吗?”西凉凯锋讥讽一笑。
西凉昊握了握拳头,想着待下了公堂便打落他那两颗讨厌的门牙。
葛黎从容言道:“礼亲王,有什么问题,请问便是。”
“请问摄政王妃与李文豪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她断然答道。
“经查,李文豪的妹妹玉柳是摄政王妃的二娘,也算是亲戚。”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等于没说。”西凉昊咕哝道。
“摄政王,你不要干扰审案,好不好?”西凉凯锋不悦道,“你旁听即可。”
西凉昊瞪了西凉凯锋一眼,没还嘴。
西凉凯宏又问了葛黎几个问题,大体上把当日发生的事情理顺。
而此时,那周方坚称毒药是葛黎给的,投毒是葛黎指使的,整个过程被描述得绘声绘色。
西凉昊一听便火冒三丈,葛黎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解释道:“此人正是向本王妃报信之人,是他在李文豪与本王妃之间传话,也是他把本王妃引到京郊去的。杨荔儿可以为本王妃作证,本王妃只是跟着他到李文豪面前交谈了几句,跟这名差役丝毫没有过话,更没有指使他做任何事。”
杨荔儿被传上堂,原原本本地将那日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杨荔儿,你是受了摄政王府的恩惠,替摄政王妃开脱吧?谁不知道,你跟新科状元的姻缘是摄政王做的媒啊!”西凉凯锋质问道,“这样的证言岂能作数?”
“单凭一个差役胡言乱语,就能作数?西凉凯锋!”西凉昊指着西凉凯锋,厉声言道,“你这脑子里头是越来越浆糊了!”
“当然也不能凭他一句话就定摄政王妃的罪!”西凉凯锋正襟危坐,大声命令道,“来人!大刑伺候!”
西凉昊闻言立刻揪紧了葛黎的手,本能一样的速度。
“要动大刑吗?”西凉凯宏向堂下跪着的差役言道,“周方,你要老实交代,为何投毒杀害李文豪!摄政王妃地位何其尊贵,容不得你污蔑毁谤!”
周方哆嗦着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依旧指认葛黎是幕后主使。
“别跟他罗嗦!夹棍伺候!”西凉凯清大喝一声。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葛黎的心头充满困惑,且逐渐忐忑起来。所幸,始终有一只大手在静默地给她心理支撑与安慰,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夹棍之下,周方痛得鬼哭狼嚎,却仍旧指认葛黎是幕后主使。重责三十大板之后,他几乎只剩下半条命,却仍不改口。
西凉昊铁青着脸,心中已然有所判断,看来此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把葛黎拖下水了。
西凉凯宏拍着惊堂木,呵斥道:“大胆周方!你污蔑摄政王妃,屡教不改!你这是自寻死路!”
周方哭噎道:“回,王爷……小人……真的……听命于摄政王……妃……才……对李……投毒。”
“礼亲王,大刑之下,他的话应当是不会假的。”西凉凯锋说,“摄政王妃,你与那李文豪本就有过节……”
西凉昊忍不住警告道:“西凉凯锋,说话小心点,将来你会为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
“摄政王,你胆敢在公堂之上威胁我?!礼亲王,我早就说,摄政王会干扰审判!”
“摄政王,请稍安勿躁。”西凉凯宏劝道,“案子还没有问清楚。”
“不如再动大刑试一试,”西凉凯清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滚钉板怎么样?若是他滚了钉板还不改口,那这供词就假不了了。”
“凭什么滚钉板就能证明他所言非虚?”葛黎说。
“通常,嫌犯都会滚钉板来自证清白。然而,摄政王怎会舍得摄政王妃滚钉板呢?我等也只好委屈周方了。”西凉凯清回答道。
滚钉板这个惯例,西凉昊自然是知道的。没想到,西凉凯清要把这个惯例反过来用。
周方撑着一口气道:“摄政王妃,害了李文豪,也害了……小人。小人就算是滚……钉板……也要……也要……”
西凉凯锋懒得听完,便道:“钉板伺候!”
这太血腥了!葛黎看着那钉板上一颗一颗手指粗的钉子,不禁大叫道:“你们打算让周方死在钉板之上吗?”
“那就是死谏呀!”西凉凯锋一脸理所当然道。
“死谏是文官舍生取义,你们这算什么?”西凉昊以藐视一切的目光看向公堂之上,“充其量就是奸佞之徒耍猴戏!倒找钱,本王都不会多看一眼!”
“摄政王,你这是骂谁呢?谁是奸佞之徒,谁是猴子?”西凉凯锋激愤道,“礼亲王,摄政王如此藐视公堂,能不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