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庶出六小姐,皇上亲封的定安郡主,死而复生,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妖女之说越来越严重,百姓们都说这云倾欢和容倾欢是表姐妹,两人的身上都留着百里一族的血,既然容倾欢是会惑乱江山的妖女,那么云倾欢自然也是一样。
朝堂之上更是风波暗涌,那些原本就和丞相一脉对立的官员自然是借机将此事闹大,就连和相府向来同气连枝的安府也站了出来,恳请皇上下旨杀了云倾欢。
云泽极力护住倾欢,表明倾欢是他的女儿,不是什么妖女,更加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倾欢,态度十分坚决。
而最有权力决定倾欢是生还是死的那个男人,却始终都没有表态。
慕凉下了朝直接就去觐见了君无夜,甚至完全都没需要任何通传,这算是君无夜给慕凉的一个特权,只要慕凉想见他,都不需要任何通传。
“臣慕凉,参见皇上。”慕凉行礼,声音朗朗。
君无夜正在乾清宫批阅奏折,手边的茶早已凉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杯也不见他喝上一口,君无夜没有看慕凉,依旧在低着头批阅奏折,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说道:“免礼,渊王这个时候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慕凉起身,看着君无夜伏案批阅奏折的模样,抿了抿唇说道:“臣的确有事要奏。”
“说。”君无夜手中的动作听了听,微微抬了抬眸。
“臣以为,定安郡主死而复生着实蹊跷,未免祸端,臣代表文武百官奏请皇上将定安郡主赐死。”慕凉的话非常直接,这是他惯来和君无夜说话的方式。
君无夜放下手中的奏折,眸子半眯看着慕凉,有些琢磨不透的对慕凉说道:“渊王该不是也被那妖女之说唬住了吧。”
“这天下间的事总不会空穴来风,当时那一剑是臣刺出去的,一剑穿心,饶是这天下间武功再过高强之人也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更何况定安郡主年纪尚小,又是女子,皇上也看到了,定安郡主当时就已经没了命,怎会突然死而复生?”
是,没人会比慕凉更清楚,因为他那一剑,当时就是为了能杀死倾欢才刺出去的。
君无夜沉默的和慕凉对视,好一会后才开口说道:“渊王多虑了,如渊王所说,定安郡主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怎可威胁朕之江山。”
“女流之辈。”慕凉扯了扯嘴角:“最是可怕。”
君无夜眼神沉了沉,慕凉只当没看到,又说道:“有了前车之鉴,皇上不应该犹豫,那容倾欢——”
“渊王。”君无夜打断了慕凉的话,沉声说道:“这世上能有几个容倾欢?朕和她打过两次交道,不过是从小不受宠爱的相府千金,便是有些手段也不过就是为了求生,她可在相府后宅翻云覆雨,却不会在朝堂后宫摆弄权术,你所担心之事,自然不会发生。”
君无夜说的言辞凿凿,慕凉看了君无夜一眼,语气有些冷硬的说道:“臣不知道定安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在意她有多少手段,臣只知道皇上能君临天下实属不易,故而臣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到皇上江山或者皇上本人的人和事存在。”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君无夜说:“你放心,云倾欢的存在不会威胁到朕的江山,因为她没有那个本事,至于朕本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她云倾欢——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能影响到朕。”
“是吗?”慕凉似乎对君无夜的话并不太相信,“那皇上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云倾欢,一了百了。”
君无夜默然,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的模样,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丞相的态度坚决,朕之前在百里明珠一事上便对丞相有所亏欠,若是再下令杀了云倾欢,丞相定会和朕撕破脸皮,虽然塞北已归属南月,皇妹也和亲西羽,可西羽突然提出和亲本就可疑,再加上周边不断有小国侵犯,若是这个时候内乱,怕是会引发动荡,渊王该也明白。”
慕凉闻言也沉默了下来,关于这点君无夜说的倒是不错。
可真的只是因为此时不能和云泽撕破脸皮,所以君无夜才迟迟不下决断,下令杀死云倾欢的吗?为何他总是觉得君无夜是有心想要袒护这个女人?
这个和容倾欢身上流着相同血脉,又容貌相似的女人?
慕凉的心思一时间飞快转动着,他无法从君无夜脸上看出什么不妥来,君无夜是最合格的帝王,他一向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就算是他有的时候都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可慕凉并不在意这些,他所要做的就是辅助这个男人真正的称霸整个星衡大陆而已。
他为君无夜铲除了所有可能威胁到他前路的存在,包括他的结发妻子容倾欢,就是为了能让这个男人无任何后顾之忧。
也因此,云倾欢这个女人,必须死。
“皇上高瞻远瞩,是臣鼠目寸光了。”慕凉掩去眼中的神色,冷然的说道:“不过臣还是要提醒皇上,请皇上莫要忘了自己的抱负,儿女情长是小,天下为重。”
“这事不用渊王提醒,朕比谁都清楚,渊王所担心之事不会发生。”君无夜毫不犹豫的说道。
君无夜脸上的表情太过无懈可击,慕凉一时间窥探不出什么来,他盯着君无夜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问道:“皇上莫不是,后悔了吧?”
君无夜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慕凉眼神转深。
“渊王这是何意?朕为何要悔?朕有什么好悔的?”
慕凉轻飘飘的开口说道:“臣那日,也问过她相同的问题。”
她?君无夜心尖一颤,不用慕凉说透,他也明白慕凉口中的她所指何人。
君无夜一言不发,慕凉又说道:“臣就站在最近的距离看着她被大火吞噬,她被用了药,无法使用巫术,双手被绑在木桩上,也无法脱身,慢慢的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朕对这些不感兴趣,渊王无需和朕说得如此详细。”君无夜脸色发冷。
“在她即将被火焰彻底吞噬的时候,臣听到她大喊,若是重来一世,定要将负她之人挫骨扬灰。”慕凉似乎完全没听到君无夜的话,径直说道:“皇上,她恨我们。”
君无夜薄唇紧抿,下巴处紧绷的弧度正昭示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可她还是死了,死人是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但活着的人不一样,人类贪婪而又自私,最擅长的事就是在背后捅刀子,臣只怕有心之人利用皇上对容倾欢的愧疚之情,而——”
“朕对她,有何愧疚?”君无夜打断了慕凉的话,语气冰冷的说道:“是她自己蠢,朕又没逼着她一定要留在朕的身边,从始至终朕都没有逼迫过她,她所作所为皆是她自己的意愿,是谁说朕要对她心怀愧疚?”
慕凉扬眉。
很好。
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铁血帝王,还是那个不会被儿女私情牵绊住手脚的君无夜,他心怀天下,是要成就大事的男人,所以他不能对任何人抱有任何的感情。
这条路是君无夜自己选择的,他没有后悔的资格,更加不可能回头,他只是一直往前走,走赢了就是一代霸主,输了就一无所有。
而他慕凉,也是一样。
“臣还以为……”
“渊王以为什么?朕说了不会就是不会,这天下间还没人能对朕有什么影响力,那云倾欢不过是一介庶女,况且朕也早就调查过,她根本就不会任何巫术,这样的女人,能对朕的天下构成什么威胁?”君无夜语气薄凉:“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根本就不值得的人上面去,倒是西羽那边最近安静得有些异常,还有听说北川的老皇帝驾崩,他那个最小的不成器的儿子继承了帝位,北川那里怕是自顾不暇,派人多注意西羽那边。”
“臣遵旨。”慕凉见君无夜不愿再提及云倾欢的事,大概知道君无夜的底线在哪,就刚才他的试探来看,君无夜似乎并没有因为云倾欢是容倾欢的表姐,又和容倾欢长了一张相同的脸而动摇自己的心神。
君无夜再次低下头去批改奏折,慕凉见此便不再打扰君无夜,默默的退出了殿外,他刚踏出殿外,就见君无双远远的走了过来,正是乾清宫的方向。
“景王。”慕凉看着君无双走近,轻描淡写的打了个招呼。
君无双抬眸看到慕凉站在乾清宫的门口,淡漠的开口回道:“渊王也在。”
“皇上在里面批阅奏折,不敢过多打扰。”慕凉站在那里没动。
君无双脚步不停,与慕凉擦肩而过。
“听说景王和定安郡主之间似乎有些交情。”慕凉突然开口。
君无双脚步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的问道:“渊王很好奇?”
“说好奇倒还真有一点,回京这段日子所有听到的消息都和那位定安郡主有关,这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就连景王都另眼相看。”慕凉说得似真似假。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君无双淡淡的说道:“不过能让渊王动了杀机,看来此女的确有些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