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孰是孰非
眼前的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你真的要恩断义绝？”这个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不错，恩断义绝。”此刻的兰夕颜似乎恢复了平静，语气平淡而冰冷。
“为什么？究竟我做错了什么？”
“不用再说了，你走吧。”
“如果我不走呢？”
“那就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男人垂下了头，先前的霸气荡然无存。
“好，我走！”说完他扛起长枪，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直到他走得再也看不到一点身影，兰夕颜转身来到我身边，扶我坐了起来。
“无意，你怎么样？”她柔声问道。
“我……咳……还好吧，刚才……咳咳……被他一把甩到墙上……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放心……”
“来，吃这个。”说完，兰夕颜从锦囊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瓷瓶，拽出塞子递给了我。我接过瓶子，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是我们百花宫特制的治疗内伤的凝神露，我估计你可能是被震了个内伤。”
说也奇怪，这一小瓶药水，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味。喝下去之后，只觉得香气扑鼻，肚子里面感觉暖暖的。不多时，似乎就没有那么疼痛的感觉了。
“咳咳……”我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股腥气泛起，然后就是一口鲜血吐出。
“咳咳……呃……”
“无意，你怎么样了？”
“嗯……”一口血吐了出来，感觉通透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唔，感觉好多了。”
“嗯，那就好。吐了一口淤血，现在应该是好多啦。你先坐着。”说罢，她扶我靠墙坐着，然后自己起身走到燕横秋的尸体旁边，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了钥匙。
“喏。”我也把自己拿到的钥匙举了起来。
兰夕颜接过了钥匙，然后放在一起摆弄着。这两把钥匙的构造截然不同，但是齿和齿之间，有着严丝合缝的缺口。“乒”的一声，两把钥匙被她给合在了一起。
“就是这个了吧。 ”兰夕颜摆弄了一番手上的钥匙，然后装进锦囊，回到了我身边。
“你怎么样现在？能走吗？”
“嗯……差不多了，感觉好多了。”确实比刚才舒服了不少。
“那咱们走吧？”兰夕颜试探地扶了我一把。
“好！”我慢慢站起身，然后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没事儿了，咱们走吧！”
“好！”
再次拿出地图，看了看方向，我们就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走回了第三大厅，按照地图指示拐进了另一个方向的通道。这一路都有灯挂在墙上，自然就看得清楚，我们前进的步伐也就加快了。
“夕颜。”我唤了她一声。
“嗯？怎么了？”
“他是谁？”
“谁？”
“那个拿长枪的男人。”
“暂时不提这件事好吗？拿到地图以后离开了这里我再和你讲吧。”
“嗯……”我想我又说错话了。
一路无话。我俩按照地图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拐弯。我看了一下地图，拐过这个弯，应该就到了。
我们来到了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的尽头，是一扇被锁起来的大门。
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安静的只有我们沙沙的脚步声。来到了大门前，兰夕颜掏出了钥匙。
“《炎黄录》就在里面吧。”兰夕颜像是和我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可能，地图就指向这里了，拿钥匙试试看。”
兰夕颜掏出了钥匙，插进了锁眼，一扭。
“咔”的一声，“咔咔咔咔~轰隆隆隆隆~”伴随着机关打开的声音，大门自动打开了，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好难闻！”我不禁皱了皱眉。
大门已经全打开了，眼睛一下子还适应不了扑面而来的黑暗。正当我准备掏出火镰子点火把的时候，一阵阴风迎面扑来。
“有人偷袭！”兰夕颜一把把我推开，自己也向旁边跳了出去。我顺势一滚，待我转过身，就见刚才站立之处已经飞身冲出一人。
此人中等身材，胡子头发一大把，身穿一袭宽大的黑袍。
“你是什么人？！”兰夕颜喝道。
可是此人并不回答，只是闪身形就冲向了兰夕颜，两人就战在了一处。我见状立刻起身也加入了战团。
这怪人把两只宽大的袖子舞得虎虎生风，好似兵器一般厉害。一手与我的“听雨”纠缠着，另一手还能自如应对兰夕颜双刀的攻击。这人不简单！他挡掉了我的一剑后，使出一招“双鬼拍门”就拍向了兰夕颜的双肩。兰夕颜左右双刀一挡“锵”的一下挡住了这一招。然后怪人飞起一脚就踢向了兰夕颜的腹部，兰夕颜借力一跳，用双脚挡住了这一脚后顺势腾空而起。我瞅准机会单脚蹬地冲上前去，一剑刺向了他的心脏。却被他的衣袖缠住了剑刃。不待我反应过来，这人袖子一挥就把我连人带剑一起甩了出去。我在空中一个空翻，脚下不稳咯噔噔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再看兰夕颜刚才那一跳也窜出了两丈多远。
我们三个人呈三角形一样对峙着。
“你究竟是谁？”仅仅打了不到二十个回合，我已经感觉到了此人的武功的深不可测。
“若要成仙，必然要摒弃人间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
“喂喂，你说什么？”
“我欲成仙，却无意恋战心魔……”
“你到底是谁？《炎黄录》在哪？！”
“不死不活，寻求解脱。”
不等我们发问，说完这句话他的身躯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我们立刻警惕地拉开了架势。只见他颤抖着就好像发病一般。
就是现在！我左手的“听雨”如同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行走江湖，怎能轻易的就将手上的兵器抛出？我已经使出了寒冰门几乎是生死一搏的一招。以兵器为暗器，“星飞影落”。
这一支“飞剑”，不偏不倚正中怪人的脖子。“噗”的一股黑血喷涌而出。“噗通”一声，怪人一手捂着脖子，单腿跪在了地上，却不再颤抖。
“等等！”我拦住了要去补上一刀的兰夕颜，“他似乎还有话要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我也可以解脱了……年轻人……多谢你们了……”怪人喘着粗气，说出了这样一番怪话。
“你究竟是谁？是看管《炎黄录》的吗？告诉我《炎黄录》在哪里？”兰夕颜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双刀握得紧紧的。
“呼……呼……老夫名叫魏长风……江湖人称呼我为北斗星君。”
“你就是北斗星君？！”我和兰夕颜同时惊叫了起来。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幅怪样子？！”
我们都以为北斗星君已经驾鹤西去，早已不在人间了，没想到……
“咳咳……等我死后……你们把这本书交给天枢……切记不要打开它来看……我已经在书里涂上毒药……打开阅读……必死无疑……”
“这……”我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一代高人北斗星君，居然……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我急忙来到了他的身边。
“已经没有时间了……世事如流水……浮生如一梦啊……”说完，他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喂喂！老头儿！”兰夕颜踢了踢他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了反应。
“呃，他死掉了。”兰夕颜转头看着我。
“这……”我捡起了北斗星君拿出的书，《炎黄录》三个虬劲有力的大字赫然在目。转过头，兰夕颜正盯着我看。
“喏，这就是北斗星君留下的《炎黄录》。”我把书递给了她。
“嗯，这还差不多。”兰夕颜满意地笑了笑。
“呵，真是令人唏嘘啊，一代高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刚才如果不是他突然发病，今天我俩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杀了他的。”
“他刚才说把这本书交给天枢？可是发英雄榜寻找《炎黄录》的是皇帝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不过似乎李靖将军和这个天枢是朋友，不如先去问问李靖看吧。”
“嗯，你说得也是。那咱们准备回去吧。”
……
“你打算怎么办？”正走着，兰夕颜忽然问了我一句。
“什么怎么办？”我一时有点迷糊。
“你不是想要面见皇帝，问一问你师兄的事儿么？”
“呃，是啊！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一起来这里了。我想，拿到了这本书，肯定就可以见到皇帝，那时我就可以当面问他个清楚了。”
“嗯，确实……”
“不过夕颜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抢功的。”
“切！你说的什么话！幸好这一次有你，不然我一个人还真是不好办呢。”
“嗯，不说这个。即使没我，他不是还一直跟着你呢？”坏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你！”兰夕颜忽然杏眼圆睁。“还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连连道歉。
而后就是两个人的沉默。
……
“当年我们寨子被乌部袭击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娃娃兵。那时他只有十五岁而已。”沉默了一会儿，兰夕颜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我想，看到当时的情境，他也被吓傻了。他一直都没有下手杀人，只是跟在那些成年人们的身后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而已。于是，他发现了水缸里的我。当时我不懂事，反而把他吓了一大跳。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去，因此我捡了一条命。”
“后来，我被宫主带回了百花宫。大概在我七岁的时候，他忽然找到百花宫，要求拜入百花宫门下当弟子。百花宫是不收男弟子的，所以他被人赶了出去。后来他提出要看看我，他说他是我哥哥。宫主带我出去，见了他。他要带我走，可是宫主不允许。当时我没有告诉宫主他也是当年乌部的一个娃娃兵，如果我说了，宫主一定会当场杀了他的。”兰夕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我以为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见了。谁知就在我前些日子刚出宫之后，居然在暮枫林遇到了他。原来他也是寻找《炎黄录》而来，并且跟我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天煞盟的人正在江湖上搜索百花宫出来的弟子。或许是怕当年天煞神君秦少陵借百花之毒蛊毒杀了少林寺方丈的事情败露，因为我除了寻找《炎黄录》之外，还担负着调查这件事情的责任。所以后来在回洛岛，我才会被那两个天煞的堂主截住。然后你都知道，你替我挡了一招就昏死过去了，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遇到了宫主，才得以脱身。”
“你是说，他是来还债的？”
“或许……”兰夕颜低下了头。
“还有……？”我住了口。
“还有……”
“或许他爱上了你？”我还是说了出来。
“或许……”
“我想，或许就是吧。”我叹了口气，“不然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为何会如此地愤怒。”
“能够让男人如此愤怒的，除了仇恨，就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吧。”想了想，我还是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不要！”兰夕颜的情绪忽然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无法原谅他！或许当年血洗我们寨子的事与他本无关系！我……！”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鲠在喉，却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我双手扳住她的肩膀。
“即使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他也不该入了武林黑道，我不知他为何会跑到西域去入了天煞盟。”
“这……”我不禁感觉有些窘迫。“天煞盟……原本也是我们师祖的手下，全因师祖他当时抛弃了自己的手下跑到北方，后来才诞生的天煞盟不是么。”这些话，我说得多么没有底气。“因为我的师祖才是曾经的武林黑道的首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抛弃了这些部下，是因为要带着新婚妻子去北方躲避。而躲避的原因，正是因为方舞情，也正是因为他抛弃了方舞情，才……”
“呜~~~”不等我说完，兰夕颜忽然爆发出了眼泪，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汹涌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不怪他！不怪沈慕庭！也不怪你！无意！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