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月杰正欲离席的动作一顿,脑中立刻恢复了澄明。他喜不自禁开口道:“多谢二哥提点。”
“非也,倘若要谢便谢她们罢!”龙日翔边说边看向虚掩着的房门,龙月杰自然明白龙日翔所指,不禁会意一笑。
“还有一事,关于方若涵臂伤与唐筱雯滑胎之事、苏若晨中毒一事及方若涵被害之事都因方若涵的死而失去了线索。”龙日翔正色道。
“显然是这诸多事件的操控者为销毁证据而杀人灭口,这便坐实了事情的背后另有隐情。”当日龙日翔提出将探查之事交由他办,龙月杰便一直未有过问。
“诚然,只是尽管所有矛头都指向唐筱雯,然唐筱雯杀人动机不甚明显,而相关证据尚且不足。”龙日翔剑眉微蹙,“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水落石出。”
“倘若寻不得重要线索,怕是要等到她按捺不住,露出破绽来了。”
“以逸待劳固然是好,只怕夜长梦多,横生变故,”龙日翔侧首思忖,“怕是有个能抛砖引玉的法子才更好。”
“也好,凡事仔细着点,以免打草惊蛇祸及自身。”
“好。闲云阁中玉溪还等我临窗执子,既然这样,我先告辞了。”安玉溪怀子不易,龙日翔生怕婢女照顾不周,日日近旁看护。
“二哥请留步!用完点心再回去不迟。”
“不了,改日再聚罢!”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月隐阁,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的一抹若有若无的复杂的表情也随之融进远处的暮色中。
“奶奶,您快去歇息吧,您都守了一天一夜了,可要当心身子,如果您也倒下了……”说着唐筱雯便抹起泪来。
“你先回去罢,我在这儿陪着炫儿。”苏母故作轻松地说到,心底的厌烦却丝毫不减,只是眼角一抹浓浓的担忧掩住了苏母所有的表情。
“她……不是……她不是……”寂静的房间里苏炫干裂的唇瓣轻动,气若游丝的几个字隐隐约约游走在苏母耳畔。
“什么?我儿你说什么?”苏母急切地凑近苏炫的唇边侧耳想去倾听苏炫在说什么,苏炫却不再作声。
停了一会儿,苏母颤抖着双手俯身抱住昏睡中的儿子,布满沟壑的脸庞连同鬓角略显凌乱的银发紧贴在银色墨绿花纹的锦缎被面上,低声呢喃:“我儿不要怕,老身保护你,以后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你。”眼角竟微微湿润了起来。
“醒了!爹爹醒了!”紧盯着苏炫的唐筱雯突然不顾自己一贯懂礼数知进退的形象激动地喊叫起来。
苏母听了立即直起身子别过头擦干眼角。
“儿啊!……”苏母回过头刚说了一句便又哽住了,浑浊的眼瞳中再次附上了一层水雾。唐筱雯也跟着亲自端了水过来送到苏炫嘴边。苏炫别了头不去看众人,也不肯进水,任谁呼唤也不发一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苏母和唐筱雯等人见苏炫这样,更是不敢提及皇帝布下圣旨的事了。
“奶奶,您先回去吧,爹爹刚醒,还需要静静修养,您不要急坏了身子,让我在这里守着爹爹。”看着唐筱雯诚恳的样子,苏母虽然不情愿但终究执拗不过便暂且离开了。
唐筱雯立即吩咐厨房备了些吃食茶饮,并屏退了陪护的众人,只留几个贴身丫鬟奴仆并自己在苏炫身旁默不作声守护了许久。苏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唐筱雯见苏炫终于开口讲话,心中大喜,趁机接话:“爹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先吃些东西吧,咱们并没有走到绝地!”
“我被夺了虎符,你还来我这里作甚?”苏炫对他们之间的相互利用关系毫不避讳。
“爹爹,这事不用您操心,您只管养好病就行了。”唐筱雯仍旧自信满满。
“近来二小姐每日衣不解带伺候在老爷身边,多次亲自下厨为老爷炖制养气补血的汤。”
“那我儿可曾有什么异样?”苏母急道,“老身糊涂啊,万一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是亲自守护才好。”
“老夫人可不能这么说,老爷自有吉人天相,况且二小姐并无加害之心,如今老爷贵体正一日日康健起来了。”苏母的贴身侍婢安慰苏母道。
“大皇子……你醒了?”木子枫长舒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作甚?”龙霍云睁开眼看到木子枫侍奉在侧,又惊又怒:“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保不了你!”
“可是我是您的人,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木子枫地分析道。
“不是遣你回母家了吗!”龙霍云不耐烦地说。
“不,我不能回母家,求求您不要让我回去!”木子枫激动地跪倒龙霍云的榻前紧紧抓住龙霍云米黄色睡袍的袖口苦苦哀求道,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滚落。
木子枫家室显赫,在朝中也算名门望族,早年生母因染时疫不治而亡,其父虽然对其娇宠万分,她却不太受自己的姨娘们待见。当年她不慎受自己的三姨娘陷害流落街头,对当时的大皇子一见钟情,虽然大皇子已经有方以涵侍奉在侧,木子枫仍旧坚定地跟随大皇子左右,听任他差遣。她生性谨慎刚毅,性格钢韧之度比之在皇宫内摸爬滚打多年的妃嫔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连龙霍云都没见过她今天这样楚楚可怜悲伤无助的样子。
“那你是要你母家给你一同陪葬?”龙霍云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多了一丝玩味。
“不,不要伤害我爹爹!”木子枫的哀求声已经带了几分沙哑。
然而,龙霍云并没有心思怜香惜玉,他愤怒地甩开木子枫雪白娇嫩的手:“滚开!”龙霍云忍不住咆哮,“你现在已经不能待在龙月杰身边了,总不能让我堂堂的大皇子收留你这个弃妇吧。首先,我栽培你多年,你能弃我颜面于不顾吗?第二,他现在并不知道你是为我办事,如果我收留了你他势必会明白一切,他天资聪颖,如若他对我有了防范,要对付他岂不是难上加难?”
“可是枫儿是冤枉的!”虽然早已清楚龙霍云并不相信自己和龙途亮是清白的,但是当龙霍云如此决绝地撵自己离开,木子枫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么多人都在场,那么多只眼睛都看见你和五弟腻在一起,你还敢抵赖?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是冤枉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五皇子?”木子枫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哭泣:“大皇子,五皇子不是终日昏睡么?”
“是啊,你可真是有本事,昏睡的人你也能勾引到竹林中去。”龙霍云讥讽道。
“不是,你不觉得奇怪么?”
“好你个龙途亮,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与木子枫多年的默契得龙霍云一点即通。
“这样吧,出了城五十里地往东走有个望城村,村子南面有个驿站,驿站西边有一家腊肉铺,你找到铺子的老板给他看这个”,说着,龙霍云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麒麟玉佩交到木子枫手上,“到时候她会帮你的。”
“您的意思是,”木子枫暗淡的眼神瞬间明亮了不少,“您同意我留在您身边做事了吗?”
“嗯,”龙霍云沉声道,“明天,我会安排你顺利出城。”
“是。”木子枫接过玉佩仔细收好,然后伏下身子恭敬地给龙霍云叩了个头。
“大皇子别来无恙!”
“是你!”看到唐筱雯出现在眼前,龙霍云不无诧异。
“对。是我。”唐筱雯泰然自若。
“你来作甚!”
“我给你做了一份人参莲肉汤,你趁热喝点吧!”
“是你,都是你,逼死了我的以涵!”想到不日前当龙霍云亲自用汤羹喂刚刚有喜的唐筱雯喝人参莲肉汤时,方以涵伤心吃醋的样子,龙霍云忍不住暴怒,“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近来你脾气可是长了不少呢!”唐筱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这还是那个流产当日在苏府窝在龙霍云怀里可怜楚楚、嘤嘤啼哭的弱女子吗?还是那个任方以涵步步相逼而忍气吞声的乖巧女子吗?
龙霍云迷了迷眼睛,正色道:“说吧!你想怎样?”
“回到你这里。”
“若我说不呢?”
“你会后悔的!”
突然,一些记忆的片段如走马灯般显现在龙霍云脑海中。
那个流产当日在苏府窝在龙霍云怀里可怜楚楚、嘤嘤啼哭的弱女子,不消几日便身着姹紫嫣红、神采奕奕地跪在龙谦脚下慷慨陈词,梨花带雨地悉数清点龙霍云的种种。
任凭龙霍云怎样歇斯底里地否认,唐筱雯也不肯少说一句贬损龙霍云的话;任龙霍云被瓢泼大雨浇得如何心灰意冷,唐筱雯仍旧目不斜视的匆匆走过;任龙霍云感染风寒,高烧几日,唐筱雯都不来看一眼,甚至连差个下人来问候一声都没有!
“说吧,什么条件?”
“娶我做正妃,我助你拿到三十万兵符!”
一股寒意从龙霍云心底悄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