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常在性情耿直正是继承了罗江的性情特点。
罗常在由于中毒一事,心内郁结,忧思成疾,直至如今仍于寝殿中修养,中秋团圆之节亦无缘参加宴会,因而中秋宴会上罗江未得与罗常在相见,心中本也有些郁闷。且罗江又有些怀疑罗常在中毒一事与静芸多少有些牵连,但又不敢与他人讲起,只能憋闷于心中,这也间接促成了中秋晚宴罗江与静贵妃争辩之事。
“本来还有个盼头,指望哪天皇上会突然来咱宫中。咳咳,”罗常在面色苍白,穿了单衣,有气无力地伏于梳妆台上,“如今倒好,连个指望都没了!”
“快别说这样的晦气话!太后与皇后娘娘可还疼小主您呢,皇后娘娘近来几次三番地来看小主,还给小主送了些过冬的衣裳,”兰儿心疼地拿了件厚实的披风给罗常在披上,“小主快回床榻上歇着吧,仔细别冻着了!”
“无碍,我这身子早该出来晾晾了,再不出来晾晾恐发霉了!”罗常在有些自嘲地道。
“小主说的是,既然小主愿意出门,那奴婢立即为您更衣!”或许是心之所向的缘故,罗常在明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言语,听到兰儿耳中,兰儿却恍然以为罗常在想开了,想要出门散心,因而面有喜色,殷勤而利索地替罗常在去了衣裳来,边继续唠叨个不停,“兰儿就说嘛,小主要相信皇上也只是一时思虑不周,加上太后与皇后劝解,想必皇上很快便会来看小主的。”
“怎会呢!皇上才没有这般重情重义,要相信皇上会来也仅是咱们主仆关起门来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罗常在冷笑道。
经过这段时日蜗居于寝宫,无人问津,甚至频遭白眼,受尽苛待,罗常在倒看清了这世事沧桑,人心冷暖,因而对所谓的情意并不抱任何希望。
“小主!您这说得是哪里话,快别这般灰心,等小主身子好了,一切都会跟着时来运转,皇上怎会不来!”兰儿边安慰罗常在,边不无担心地低声叮嘱罗常在道,“小主切莫意气用事,说些气话,当心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招致祸事!”
兰儿见罗常在由于心中怨气颇重,说起话来便没了遮拦,恐罗常在因此招致大祸,心中忐忑难安。
罗常在却并无兰儿那般小心谨慎,或许是不屑为他人喜好所生活,仍旧毫不在意地喃喃道:“是啊,说个话都要畏首畏足;有些事分明是事实却只能如谈论他人是非般于背后与自己的心腹浅谈薄论——在这宫中有哪个是对你真心的好,皆是你开心时她随着你笑,你不开心时,她躲着你笑;你受宠时她颠颠地跑来巴结你,你不受宠时她远远地跑去巴结别人;莫要轻信她人——任何人对你的好都是有自己的缘由的——太后与皇后也只不过是碍于其身份不得不来罢了。”
“小主……”兰儿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触动罗常在的伤心事了,因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兰儿,”见兰儿促狭的模样,罗常在心中竟涌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感动,,“到头来竟没一个人如你这般对我上心!”
虽然罗常在深觉自己极为失败,甚至有些颓废,但面对兰儿时罗常在却有那么一瞬是退去了满目冷漠,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真诚与半丝欣喜模样。
兰儿看在眼中,疼在心上——罗常在曾几何时还是那个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计得失的坚强的女子,兰儿万没想到,罗常在经历了如此一番之后竟突然变得如此脆弱,如此经不得风浪!
果然不出兰儿所料,罗常在说完,仍是满面失落,呆呆抬头盯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貌,不再多言。
兰儿见此不再打扰罗常在,只一个人出了门去,在门外守着——其实罗常在门外根本无需守候,莫说门可罗雀,即便说门前已然开始荒芜也毫不为过,更莫要说有人会来了!
不过,今个儿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延禧宫今日的确是来了客人!
“小主!”刚跨出门外不久的兰儿突然进得门内嚷道,“有人来了!”
的确如杨嫔所言,众嫔妃去了静贵妃宫中之后复又折返回来“孝敬”何希。作为一宫之主,众嫔妃这点心思何希自然是一目了然,但何希冷眼旁观,并不点破。
面对众人虚伪的面孔、逢迎的话语,何希甚是厌恶。但作为皇后,何希不得不让自己做出一派宽容大度之姿,不仅佯装毫不在意,反而一一耐心地招待了来人。
因此,何希也被绊住了脚良久,本来决定立即前往静芸宫中,却因一而再地有嫔妃拜见,而不得不一再推迟。
“清露,你有没有觉察到今日何事并不似往常?”待众人渐渐散去,静芸兀自琢磨道。
“今日哪有什么事与往常有异?”清露尚沉浸于众嫔妃对静芸的恭维奉承之言当中,心中喜不自胜,哪有心思揣摩其他的,“众位嫔妃娘娘前来向贵妃娘娘庆贺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这一日,清露倒没少忙活,众妃赠予静芸的一件件价值高昂的礼物自是悉数经过清露手中入库的,这会儿,只要清露一闭眼,眼前便是各种珍奇异宝,华贵首饰云云的踪影,挥之不去。
“本宫指的不是这个,”静芸略有些烦躁地道,“难道你没有发觉只有太后早早赏赐了本宫,却不见皇上与皇后那边有丝毫动静?难道本宫昨夜之举当真惹恼了皇后与那何氏?或许本宫应当让云儿与那何氏好好谈谈还是应主动帮衬那何氏?或许先拉拢皇后更要紧一些?”
静芸越是想理清其中的利害因果关系,心中愈是杂乱无章、凌乱如麻,因而禁不住紧张担忧起来。
不过静芸这一问,清露倒瞬间清醒了不少。
“贵妃娘娘多虑了!这才什么时辰,或许一会儿皇上与皇后娘娘的赏赐便到了呢!”虽然清露虽拿不准事实将会怎样发展,但仍是强行安慰静芸道。
“倘若要赏便早赏了,到这个时辰都不见动静,怕是没希望了,”静芸半是期待半是无奈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两日突然天气返暖,晌午的烈日重又恢复了炙热的温度。躁动的秋风也安分了许多,不知躲到哪儿歇息去了。
收回眼神,静芸深深叹了口气。
龙谦与何希倘若当真不待见静芸,静芸也不好于这个时刻前去讨人嫌。看来,风云一时的何希终归也是要与其他嫔妃一般窝于寝宫,辜负这大好时光了!
“皇后娘娘到!”门外一声再清晰不过的通传传到静芸与清露主仆二人的耳中。
“看吧,奴婢就说只是时辰不到罢了娘娘还有些不信,”清露眉眼含笑,暗暗舒了一口气,“眼下这不就来了么?”
“竟亲自来了!”静芸冷笑,“是祸是福都说不定,你瞎高兴什么!”
说着静芸便迎了出去。
“贵妃娘娘可莫要讲这样的晦气话,皇后娘娘亲自前来相贺,怎会是祸不是福呢!”清露兀自说着便也跟了上去。
“参见皇后娘娘!”静芸照例俯身给何希行礼。
“罢了,”何希脸上荡漾起一股淡淡的笑模样,“你我姐妹无需客气。”
何希面色如常,毫无昨夜酒宴上那般散发着几丝愠怒的模样,恍然间,静芸倒有些当真以为自己与何希已经摒弃前嫌成为真正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一般。
不过一切皆只是错觉而已!不禁事实如此,连静芸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想法荒唐可笑。
说着,何希兀自继续向静芸寝宫走进,俨然一派主人的模样。
何希进了门自寻了座坐了,品着丫头送上来的茶继续道:“本宫今日来主要是为昨夜中秋欢宴之事,妹妹果然不负众望,将这宴会安置得如此热闹。因此本宫特意选了几批布料、首饰赠予妹妹,还望妹妹笑纳!”
“看姐姐说得!”静芸心中冷笑,面上却笑靥如花,“其实姐姐能来妹妹宫中,妹妹已然极是高兴了!”
“这是妹妹应得的!”何希笑道高贵而淡然。
不多会儿,杨嫔宫中,曹嫔匆匆而至。
“妹妹可曾听闻皇后娘娘亲自到静贵妃寝宫赏了不少布匹首饰?”曹嫔低声对杨嫔道。
“知道,”杨嫔略有些不屑地道,“皇后娘娘去看静贵妃也就只是为了表面的虚礼,谁知其心中所想是何?”
“妹妹怎会如此肯定皇后娘娘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曹嫔奇怪道,“近段时日以来皇后娘娘与静贵妃娘娘很是交好,旁人几乎看不出破绽,这中秋晚宴举办之权不也是皇后娘娘亲手交与静贵妃娘娘的么?”
静芸那边口风严得紧,曹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话虽如此,但皇后娘娘与静贵妃娘娘是真和好还是假和好除了她们二人知道还有谁知道,说不定他们是故意做给我等看的呢!”杨嫔不屑的神色中掺杂着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