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太医与稳婆明显看得出慌乱之色,见龙谦前来主动向龙谦禀报:“方才生产时一切顺利,没想到竟会突发如此情形!”
太医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地对龙谦道:“何妃娘娘的身子不知为何突然甚为虚弱,恐情况不妙!”
“住嘴!无论如何定要保住何妃性命,倘若何妃有半点闪失,朕绝不饶你!”龙谦怒道。
太医虽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但龙谦早已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听不进人言,太医只得战战兢兢地应着,绞尽脑汁为何念止血。
“皇……皇上……”“何念”拉着龙谦的手,面上掩饰不住痛苦的神色,“莫……莫要为难他们!念儿命该如此,其实念……念儿能有今日已经极为知足了!”
“念儿莫说傻话,御医定能医好念儿,念儿还要与朕一同看着澈儿长大!”龙谦说着,眸中竟有些湿润了。
“皇上,”“何念”轻轻闭了眼睛半晌,似乎攒足了气力,复又睁开眼睛,轻轻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念儿的身子念儿自己知道,这一遭恐是过不去了,念儿别无他求,只希望皇上能替念儿照顾好澈儿,抚养其成人;还有,皇上,无论发生何事,皇上定要活着,为了念儿,为了澈儿,亦为了皇上自己,一定要活着!”
“朕都答应你,你只要给朕好好活下去,其他的不用你管!”龙谦有些急躁地捏着“何念”清凉的纤手,硕大的泪珠忍不住滚落。
此时何念面上痛苦的神情再次涌来,御医与稳婆早已束手无策,匍匐在龙谦与”何念“面前。良久,“何念”终于停止了挣扎,却仍旧不甘地看着龙谦。
龙谦知道“何念”有话要说,遂将耳朵凑到“何念”唇边,只听何念微弱的声音隐约传来:“谦郎,谢谢您!”
之后便再没了“何念”的声音,连同“何念”的气息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谦捧了“何念”渐渐冰凉的手,将脸埋了下来,良久不出声,泪水却早已滴湿了衣襟。苏若晨见此情形亦忍不住抹起泪来。龙月杰默默将苏若晨拥入臂弯,眼睛亦有些湿润。
此时此刻,殿外所有的一切再与他们无关,他们完全沉浸在“何念”新逝的哀恸中,以及感怀龙谦与“何念”这份撼天动地的感情的心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龙谦终于自沉痛中回过神来,自床榻上横抱起“何念”便一步一顿地向外走去。
龙月杰与苏若晨则默默跟在龙谦身后,犹如两大护法一般。再后面,是抱了龙澈襁褓的赵环。龙澈安静地窝在襁褓中闭了眼睛,不哭亦不闹,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移驾金銮殿!”赵环并未询问龙谦,只是估摸着喊了一嗓子,声音嘹亮却掺杂了些许悲怆的意味在内。
“哈哈哈,我赢了!”尚未出门,龙月杰等人便听到龙税晖疯了一般的肆意尖笑声,“我才是水月国真正的帝王!”
出了门去,只见门外士卒的尸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四处地面上皆是水月国士兵们肆意流淌飞溅的鲜血,使人无法立足。明显,护卫龙谦的这些将领们基本已然败下阵来。
“保护圣上!”游刃、江楚等人皆已负伤,见龙谦、龙月杰与苏若晨出门,未等龙月杰开口,他们已然连忙抽身退到龙谦身边,以防龙谦受伤。
“父皇!”龙税晖虽觉气氛不对,但仍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赶紧下令将皇位禅让给儿臣吧,倘若当真让孩儿将皇位夺了去,恐丢了你我颜面便不好了!”
见龙谦不吱声,龙税晖又对龙月杰道:“太子殿下,如今你手底下这些人都敌我不过,看来你是没这个机会继承父皇的王位了!”
“原来他并非痴傻,而是疯癫啊!”苏若晨见龙税晖对龙谦与龙月杰说话如此狂妄,冷哼一声,低声对龙月杰戏谑龙税晖道。
龙月杰抿嘴,对苏若晨报以会心一笑。
而在这混乱之中,唯独龙谦似乎丝毫并未发觉眼前的一切,亦未听闻任何声音一般,仍旧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而去。
“父皇!”龙税晖见龙谦竟丝毫不看自己一眼遂不甘地呼喊道,“从小到大您都不愿正眼瞧我一眼,我当真便如此让你厌恶吗!”
“四弟!”龙月杰不愿让龙税晖继续打扰龙谦,遂低斥一声,面色严肃,龙税晖竟却心中一惊,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话。
见龙谦仍旧不作声,龙税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不再阻拦龙谦,制止住自己正在打斗的兵马,任龙谦安静地穿行,然后自己亦默默跟在了龙谦一行人的后面。
龙谦出了东宫,并未去金銮殿找龙途亮,而是径直去了养心殿。
知父莫若子。此时龙途亮正守在养心殿殿门前,见龙谦抱了“何念”而来,龙途亮主动侧身让出路来,任龙谦进去,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龙谦于大殿中站定,转而款步走向自己的龙榻,将“何念”放到龙榻上,自己则坐在榻边,犹如照看病人一般。
“父皇!”龙途亮见机唤道,声音沉稳、和煦,一如往常。
龙谦抬头向龙途亮望去,眸光中的失望毫不掩饰:“若说云儿谋逆,朕相信,因为云儿性情刚烈,好胜心极强,必会穷其所能争夺皇位;见晖儿谋逆,朕亦可理解,毕竟没有一个贤良淑德的额娘教引,晖儿的性情难免会偏激些;而你,朕自问未曾亏待过你,而且你自幼便是皇子中性子最为温和顺从的,为何亦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龙谦神情中有些疲惫,明显,龙谦并未想过此时此刻对龙途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仍旧奏效,似乎此言仅仅为了是探问自己不解之处而已——龙税晖可以假装呆傻,龙途亮自然亦可假装误食睡眠果,龙谦不明白的是并非龙途亮为何要假装嗜睡以掩人耳目,而是龙途亮谋反的理由。
“是,您看似从未亏待于我,还给我挑选了号称最为贤淑的妃子作母妃,但是这一切便能弥补您当年残忍杀害我生母的罪过吗!”龙途亮一言勾起当年一桩秘辛,使得龙月杰与苏若晨面色稍有些震惊,皆忍不住转首看向龙谦。
龙谦听闻龙途亮之言,沉吟半晌:“原来你都知道了!朕以为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却忘了种下的因始终会有相应的果——原来此事从未翻过去!你说吧,想要如何了结此事?”
“取你首级,夺你皇位!”龙途亮面色阴冷,一字一顿地道。
“万万不可!”龙月杰惊呼着护上前来——虽然龙月杰自小亦并不受龙谦待见,但他自觉自己对于龙谦血浓于水的亲情却莫名地比龙途亮、龙税晖与龙霍云更重一些。与此同时,苏若晨、游刃、江楚,以及与龙途亮对峙的左中郎、切偌皆纷纷上前护驾。
“你们以为仅凭你们几个,便能挡得住我么?”龙途亮不屑地抽出佩戴的宝剑,宝剑寒光闪烁,耀得众人不觉眯起了眼睛,但众人并无一个胆怯与退缩,反而更为谨慎地往中间凑了凑。
“五弟!”龙月杰意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你的父皇啊!”
“我没有父皇!”龙途亮恨意迸发,指了龙谦嘶吼道,“我的父皇早在当年他杀害我生母之时便已随了我生母而去!”
“五弟,你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龙月杰有些难以置信,与龙谦所想一样,龙月杰自心底一直以为龙途亮这般温顺之人定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此事乃朕有错在先,朕自当负责,你们都闪到一边去吧!”龙谦叹了口区,对着护佑自己周边的众人命令道。
众人仍不离去,龙谦亦懒得斥责这些人,转而对龙途亮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将所有人都放了,朕自会任你取下项上人头!”
“皇上,三思啊!”
“皇上,看在水月国万众子民的份儿上您便收回成命吧!”
“哇——”在一片哭喊央求声中,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哭自赵环怀中的襁褓中传出。
原来是龙澈不知被众人的哭喊声惊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突然放声啼哭起来,任赵环如何哄都无法使其安静下来。
在众人愣神之际,苏若晨突然灵机一动,声情并茂地对龙途亮道:“五弟!你看这襁褓中的婴孩,才出生不到一天,她的母妃便已与她阴阳相隔,难道你忍心看她在同一天失去父皇吗?你没了娘亲,至少还有人将你抚养成人,她呢,你就忍心看她如此小便成为孤儿,长大后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自知?”
根据苏若晨的猜测,龙途亮这种自幼失去生母,而且对生母极为看中之人,即便心中充满恨,心肠却不会太硬,尤其看到与自己身世相近之人,定会生出“本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愫,亦会做出存了善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