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潼拿着喜字出来,端详着贴在什么地方合适,还是贴在高处的窗户上显眼一些。
她看到宫人在踩着梯子挂灯笼,她把梯子借了过来。旁边一个扎小辫子的侍女眼珠一转,急忙跑过来说:“姑娘,小心点,我帮你扶着吧。”
“好啊,谢谢你。”夜潼把喜字反面刷上浆糊,踩着梯子到了最高一层。
她身子向左倾了倾,寻找正中的位置,在她张贴的时候,突然梯子失去了平衡,向左歪倒,她不会轻功,跟着掉了下去。
夜潼惊呼一声,惨了,这下非得跌断胳膊,磕断腿不可。
斜刺里,一道人影疾掠而来,长袍如风。夜潼的身体没有碰到坚硬的地面,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是师父,夜潼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他的怀抱温暖而踏实。夜潼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步惊鸿吁一口气,幸亏自己经过这里,及时发现,及时接住了她。否则她非得摔伤了不可,要是脑袋磕到台阶的尖角上,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想想还有些后怕,本想温和的安慰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冷厉的斥责:“谁让你爬梯子上去的。”
“我剪了喜字,想贴到窗户上。”夜潼小声说,刚才他又救了她一次,每次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他总会及时出现。
“武王,你在这里。”南宫傲雪过来看他,却见他正抱着夜潼,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涩,这是她夫君的怀抱,她不允许别的女人占有。
夜潼慌忙松开步惊鸿的脖子,要往下跳,步惊鸿冷漠地把她放到地上,他心里生气:我要成亲了,她就这么高兴嘛,还欢天喜地的张贴喜字,她心里就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在乎我。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对喜字,怒声道:“你不是喜欢剪纸嘛,就照着这个样式,剪一千张,把整个广宇殿都贴满了。”他粗鲁的把纸塞到了夜潼手上。
夜潼见这对喜字是在来边关的路上,经过一个小镇时,她去农户家中给他做早饭时,那个老奶奶送给他俩的,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
刚才给夜潼扶梯子的侍女低着头,很惭愧的样子,步惊鸿斜睨了她一眼,语气犀利如冰刀:“谁指使你害夜姑娘的,说!”
侍女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刚才一时大意,没有扶住梯子,求武王恕罪,夜姑娘恕罪。”
“教主,是我身子歪斜,把梯子弄倒了,和她没关系。”夜潼为侍女求情。
“你这样的傻瓜,别人把你卖了,你还要帮着别人数钱。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是她用手把梯子推了一下,梯子才歪倒的。”步惊鸿冷冷盯着侍女,目光里杀气顿现。
夜潼看了看侍女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说:“教主一定是看错的,反正我也没事儿,教主就不要追究责任了。”
步惊鸿心中气愤,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委屈自己了,就为了让他能顺利成亲吗?
步惊鸿怒视着南宫傲雪:“七公主,之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我带来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成为你们攻击的靶子。”
南宫傲雪赔着笑脸:“武王息怒,容我审问此人。”她冷声喝问侍女,“你为何故意推倒梯子,伤害夜姑娘,赶紧从实招来。”
侍女委屈地说:“七公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南宫傲雪厉喝:“还敢狡辩,武王岂能看错了,你如果不说实话,本公主就让大皇子把你送到军营中去当军妓。”
侍女惊慌失措,不敢再隐瞒:“是,是九公主指使奴婢的,她让奴婢寻找一切机会教训教训夜姑娘。”
夜潼气恼,走到哪里都有想害她的阴险小人,她冷声问:“就是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公主吗?”
侍女点点头,吓得身体一个劲儿颤动。
夜潼暗道:果然是那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定然是看我和温流年走得近,她嫉妒了,竟用如此低级的手段。
南宫傲雪心想:好个不知深浅的九公主,我都不敢动这个女人,武王带来的就算是一条狗,我也要好好养着,你倒是傻大胆。
为了平息武王的怒火,南宫傲雪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蓄意害人的侍女拖出去,乱棍打死。”
侍女磕头如捣蒜:“七公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夜姑娘,我本不想害你,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教主成亲在即,夜潼不愿因为自己伤了两国的和气,给教主造成不好的影响,遂给侍女求情:“七公主,她也是受人指使,反正我有惊无险,她罪不至死,教训一下就行了,留她一条命吧。”
“夜姑娘是本公主的贵宾,就算她伤了你一根毫毛,也要拿命来抵。”南宫傲雪目中闪过一道狠色:“侍卫,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日后谁敢对武王的人不敬,就是这种下场。”
步惊鸿冷森道:“她不过是个帮凶,七公主还要惩罚幕后主使者才对。”
南宫傲雪为难地说:“九公主是我的妹妹,我多少也要给她留几分面子,我过去警告她,不许再害夜姑娘就是了。”
“我在南宫国的这段时间,不希望再见到她。”步惊鸿冷若冰霜地说。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南宫傲雪点点头,如今只能委屈一下九妹了,暂时关了她的禁闭,免得她出来闹事,影响自己和武王的成亲。
步惊鸿瞅了夜潼一眼,目光冷如极地的寒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剪纸,这几天必须剪完一千张,一张都不能少。”他说完拂袖而去。
夜潼咬咬牙,大声说:“好,这一千张剪纸,就当是我送给教主的结婚礼物。”
夜潼让宫女准备一大堆红纸,送到她的房间去。
她想起昨晚南宫烈天送过来一个礼物,当时为了怕教主看见,她扔到了床底下,她从床底找出来,连看也没看,就从窗口扔出去了。夜潼觉得凶残的南宫烈天也许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己在他家的皇宫里,他随时可能再来,她得小心防备。
夜潼心灵手巧,她仔细观察着老奶奶剪的这对喜字,把图案牢记在脑子里后,便开始了剪纸。
下午,陆续又有几个公主过来请温流年,南宫凌霜就在他身边,她直接对公主们说,美人大叔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了,他俩已经有了婚约,让别的公主不要再惦记他。
这个呆萌小傻瓜的话没几个人会相信,再说了温军师怎么能喜欢她呢,公主们纷纷戏谑她。
南宫凌霜生气了,发起了小孩子脾气,和那些公主又吵又闹。
温流年闪身回去了,让南宫凌霜在外面应付着吧,正好自己可以趁机甩下她,先清静一会儿。
傍晚,皇后建议皇上约步惊鸿吃个晚饭,昨天闹了些矛盾,现在既然他和雪儿快要成亲了,为了雪儿以后的幸福着想,皇上和这个驸马爷总归得联络联络感情。
皇上想了想同意了,叫了几个大臣陪着步惊鸿吃饭,酒席上趁机考验一下他的才华。皇上认为步惊鸿就是一介武夫,虽然被册封了个王爷,也没有多少学识。
皇上邀请,步惊鸿不能不去,酒席上,他本来不想显山露水,怎奈那几个大臣在皇上的暗中授意下,一再的对他发起语言攻击,把他烦得够呛。别人要是对他客客气气倒也罢了,可他们公然对他挑衅,他当然不能退缩。
他言简意赅的回击了几句,把那几个卖弄才华的大臣给反驳得哑口无言。
皇上暗自赞叹,原来步惊鸿文武全才,对国家大事分析得井井有条,一下子就切入了重点,他说一句比这些大臣说十句废话都管用。
皇上对步惊鸿刮目相看,他才华横溢,前途不可限量,倒也能配上自己的女儿,要是把他留在这里,定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一旦成为南宫国的人,当初和东旭国立的条约也就不成立了,南宫国照样可以攻打东旭国,若是再加上他魔教成千上万的弟子里应外合,夺取东旭国指日可待。东旭国不过给他册封了王爷,南宫国除了给他一个驸马爷的身份,还能给他更优厚的条件。
皇上暗中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把步惊鸿留下来,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昨天他态度那么坚决,一下子不可能说服他留下,必须等婚礼结束后,再慢慢做他的工作。只要他娶了雪儿,两人夫妻情深,他很可能会为了雪儿留下来。
皇上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皇后,让皇后叮嘱女儿,一定要想办法留住武王的心。现在皇上考虑的不只是女儿的幸福,还要留下步惊鸿这个人才。
皇后心神领会,能把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温流年被南宫凌霜缠了一天,到了晚上她还是不肯走,非要住在广宇殿中。
温流年用尽了办法,连哄带劝加上吓唬,可她就是不听,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温流年的脑袋嗡嗡响,像一群苍蝇在飞似的。
直到晚饭后,南宫凌霜殿中的李嬷嬷过来叫她,她还是赖着不走。
李嬷嬷一看就是个很精明的人,她摸透了南宫凌霜的脾气,不紧不慢地说:“公主,刚才老奴在来的路上遇见了皇后殿中的大宫女,她问老奴这么晚了干什么去,老奴只好说来广宇殿中找公主。这会儿皇后肯定已经知道公主夜里还在外面逗留的事情,只怕公主明天又要被关禁闭了。”
南宫凌霜惊呼:“哎呀,李嬷嬷,你怎么能让皇后知道呢,我可不要关禁闭,上次把我的尾巴都给憋出来了。”
“老奴也是没有办法,但老奴编了个理由,说公主在这里学习东旭国的语言。估计皇后听说后,非但不会惩罚公主,还为公主的上进感到高兴。但现在时间确实太晚了,咱们学习也得明天再来,公主,咱们先回去吧。”李嬷嬷温柔地劝说着。
“好吧,我们快走,别让皇后再派人过来查看。”南宫凌霜依依不舍地说,“美人大叔,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吧,你别忘了我啊,晚上做梦要梦到我啊。”
“好的,公主路上小心点。”总算走了,温流年发现李嬷嬷治呆萌小公主还挺有一套的。
温流年走到夜潼房间中,看到她还在剪喜字,地面上已经摆了很多张了,红彤彤的,添了几多喜庆的气氛,图案很漂亮。温流年赞叹她心灵手巧,又担心她会把手累坏了。
他笑道:“丫头,你都剪一天了,休息一下,已经这么多了,开店去卖都够了。”
“这顶多一百张,还早呢,我要剪一千张。”夜潼头也不抬地说。
温流年吃惊地问:“为什么剪一千张?”
夜潼没有告诉她原因,只用欢快的语气说:“广宇殿这么大,我要把每个窗户都贴上,喜字多喜气也就多嘛。”
“可也不能把自己累坏了,一千张,你得剪多少天呀。”温流年不赞同。
夜潼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回去休息吧,我今晚不睡觉了,也就不会做恶梦了。”
“你是为了不做恶梦才不休息的,还是为了剪才不休息的?”温流年关心地问。
夜潼漫不经心地说:“都有吧,好了,你快走吧,你昨晚没睡好。”
“你不也是嘛,丫头,让我看看你的手。”温流年不放心地说。
夜潼把手往后一缩,温流年更加生疑了,“丫头,你的手是不是磨破皮了?”他说着握住了她的手腕,夜潼唯恐用剪刀划伤他,便没有反抗。
温流年把剪刀拿下来,看到夜潼的右手虎口通红,指头上已经磨起血泡了。他很心疼,“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
“没什么,我以前练武时经常受伤,破这点皮不过是小意思,别大惊小怪的。”夜潼根本不当回事。
温流年皱眉劝道:“我不许你剪了,血泡破了后,你明天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此时,步惊鸿正站在门外,他从皇上那里回来后,想到今天自己一气之下,说让夜潼剪一千张喜字,他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剪。他听到了温流年说的话,得知夜潼的手上起血泡了,他很后悔,今天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以她的脾气,恐怕是剪不完一千张不肯罢休。
温流年叹了口气说,“丫头,我去魔医那里帮你拿药膏,你不准再剪了。”
步惊鸿急忙闪身躲到墙后,待温流年走了后,他推门进去,看到夜潼又开始了。她听到推门声,以为是温流年回来了,急忙把剪刀藏了起来。
步惊鸿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想说两句软话,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冷声道:“你这样作践自己有意思吗?”
“师父,你怎么来了,放心吧,你的结婚礼物,我一定按时送到。”夜潼回头冲他眨眨眼,欢快地说。
哼,结婚礼物,我结婚她就这么高兴吗?步惊鸿更加生气了:“剪不了这么多就别逞能,我也不在乎你的礼物。”
夜潼朗声道:“既然师父今天吩咐了,我就必须完成,我没有别的礼物相送,这点手工品希望师父不要嫌弃。”
“我说了不用了,你没听到吗,我不想看见这些像补丁似的东西贴在窗上。”步惊鸿很气恼。
夜潼认真地说:“这是我们东旭国的习俗,可以增添喜气,讨个好彩头。”
“我不需要,你如果再剪,地上的这些我就全给你烧了。”步惊鸿其实是心疼她,只是说话的语气不好听。
夜潼也生气了:“你太霸道了,我知道你结婚仓促,这段时间事情多,你心里烦,我不跟你吵闹,你出去吧。”
“女人,你好自为之吧。”步惊鸿不想被温流年看到他在这里,转身拂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