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煊上前走了一步,彬彬有礼地说:“本宫代表父皇和东旭国百姓,欢迎武王归来。”
他的声音依旧飘渺空灵,目光依旧清淡如水,只是夜潼感觉里面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情,他和狗皇帝当然非常盼望武王回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边关,想必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武王这么快回来,定是给他很大惊喜。
步惊鸿冷若冰霜:“太子殿下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我回来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与其它无关。”
东方煊并没有因为武王不友好的态度而生气,他本来就不喜欢说客套话,闻言点点头。武王弃了南宫国的荣华富贵回来,足以说明他的爱国之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他身为太子,哪些是口蜜腹剑的奸臣,哪些是刚正不阿的忠臣,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东方煊清音淡淡:“武王一路奔波劳累,我已经让人在边关准备好了美酒佳肴,武王请。”
武王用“我”自称,东方煊也不再用“本宫”自居,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这太子总是不愠不火的模样,倒真是修炼到家了,这种人很难被激怒,也不易找到软肋。步惊鸿没说什么,骑马缓缓前行。
东方煊的贴身侍卫无影从旁边牵来太子坐骑,夜潼眼前顿时一亮,她虽然识马无数,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纯正日落黄颜色的马。此马毛色油亮,远远看起来像一块无暇的美玉,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在阳光下,显得暖融融的。
东方煊轻盈地坐在马背上,姿态优雅,马的颜色和他金蟒服的颜色浑然一体,使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尊贵,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圣光。
若是换了那些土豪,配上如此金光闪闪的衣服和坐骑,肯定会显得俗气不堪,可是东方煊空灵的气质,却凌驾于这种明亮耀眼的色彩之上。有些人就算浑身挂满了金项链银镯子,也照样高雅脱俗。
不知这匹罕见的骏马是什么品种,夜潼这种爱马之人,一看到骏马就心痒,她情不自禁靠到东方煊身边,侧目仔细地打量着。
步惊鸿眼睛的余光瞥见夜潼正骑马挨近东方煊,他心中无名火顿起,这个女人是要弃了他,寻找新的靠山吗?
东方煊侧身,赫然看见一双璀璨如星光的眼睛正神采奕奕地落在他身上,他平静如水的心海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起了层层涟漪。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无数次浮现出这个清冷女人的面容,每次都是模模糊糊,只有这双黑曜石般的美目异常清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时常想到她,只是想到她的时候心里就特别安宁,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一艘远航的轮船,她的双眸就是海上的灯塔,指引他找到停泊的方向。
此时她水灵灵的明眸就在眼前,他却有些恍惚,仿佛仍沉浸在自己的意念中。他闭目再睁开,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如蝶翼,一种熟悉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
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熟悉的感觉因何而来,她的眼睛和那女子的眼睛很像!特别是此时,她的目光中少了一贯的清冷,添了几分柔和喜悦,就更相似了。此时不止是眼睛,她整个人的神韵都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
恍若故人,一时间,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竟然希望夜姑娘就是那女子,他无声的叹口气,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夜姑娘的相貌远远不及那女子,只是一双眼睛相似而已,再说那女子早就葬身在大火中,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伤痛。
“丫头,你又犯花痴了。”温流年响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东方煊的沉思。
说的好像她经常犯花痴似的,夜潼摆摆手,没空理会温流年。
黄马听到耳边传来生人的声音,转头瞪了夜潼和温流年一眼,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凶悍和警告,显然不愿生人靠近。
哟,瞧这性子就是匹烈马,虽然不及雷麒麟强大威猛的气势,但也很酷,绝对是匹万里挑一的骏马。夜潼仔细回想以前看过的图片资料,这马虽然颜色特别,但外形特点很像秦始皇七匹名马之一的蹑景。
夜潼想到曹植《文选》中描写蹑景的句子,忍不住用之赞曰:“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忽蹑景而轻骛,逸奔骥而超遗风’。”
东方煊听着夜潼对黄马的赞美,看着她欣赏的目光只停留在黄马身上,方才明白她神采飞扬只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骏马,而不是注视他。
这一刻,他心里竟划过一道细碎的失望,是呀,她一直对他冷若冰霜的。
看着她灿若星辰的明眸,他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决定,翻身下来说:“想必夜姑娘也是爱马之人,这匹马是本宫无意中得到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均愣了一下。
无影错愕地望着太子殿下,自从那日得到这匹马后,殿下视若珍宝,怎么舍得主动送给这个女人?殿下一向处事沉稳,极少主动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今天是怎么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殿下另眼相看。
温流年没想到东方煊这般慷慨,就因为夜潼的一句赞美,就要把这匹骏马送给她。
步惊鸿微微握紧了马缰,眸中的冷意更甚,东方煊这是什么意思?
夜潼稍微一怔之下恢复了平静,仇人儿子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要。她摇摇头,断然道:“我怎能夺人所爱,再说了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我有自己的白马足矣。”
她能知道这个道理就好,步惊鸿阴沉的脸色稍霁。
看着她眸中添了几分寒意,冷冷拒他于千里之外,东方煊方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鲁莽了。自己和她虽然在冰窖中患难与共过,毕竟交往不深,这般随意相赠,她当然不肯接受。
东方煊话锋一转,淡淡解释着黄马的来历:“这匹马是前段时间本宫在沙漠古堡附近捡到的,当时它受了伤,本宫为他医治好了,它便认了本宫当主人。”
夜潼心中一凛,他到沙漠古堡去干什么,莫非他怀疑我当日想杀他?应该不能,当日我做得不露痕迹。夜潼顺着他的话说:“倒是机缘巧合,看来殿下就是它命中注定的主人。”
“本宫尚未给它起个合适的名字,夜姑娘懂马,可以帮本宫想一个吗?”东方煊抬眸,目光如水缓缓流淌。
夜潼凝神注视着黄马,却也没推辞,缓缓道:“我觉得叫蹑景就很好,意为追蹑日影,奔跑极其迅速。”
夜潼在现代看秦始皇七骏的资料时,就很喜欢蹑景这个名字,今日不妨拿来一用,以表对名马的喜爱之情。
东方煊心下很满意:“好名字,就叫蹑景。夜姑娘若是喜欢,不妨骑着蹑景去转一圈。”
“不必了,多谢好意,我们先回边关吧。”潼从蹑景身上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她不想和东方煊有太多交集。
东方煊看了她一眼,分明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抵触,他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再说什么,上马继续前行。
刚才似乎只是前进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夜潼并没有当回事,东方煊心里的涟漪慢慢散去,终是恢复了平静。
温流年敏感地察觉到东方煊看着丫头时,目光中似乎有一层很复杂的东西,只不过很淡,若有若无,温流年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丫头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常常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她的内心。
步惊鸿脸上一片冷肃,所经之处,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一行人骑马到达边关城池时,守将张大旗早在外面等候着了。见到武王,张大旗喜悦洪亮的声音响起,无数守兵齐呼欢迎武王归来。
张大旗和武王曾在边关相处过几日,他相信武王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一定会回来的。
面对这个豪爽的汉子,步惊鸿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东方煊看得明白,武王对张大旗的态度显然比对他好,他没有生气。这一点更说明武王不是阿谀奉承之人,值得敬佩。
大家洗漱完毕,午饭时间也就到了。
夜潼上次在这里吃饭时,步惊鸿主动招呼她坐在他身边,他对着所有人介绍,她是他的徒弟。这次他却连眼角都没有向她瞟一下,似乎把她遗忘了。
夜潼不免有些心酸,转念想,这样就很好,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冷淡疏离。
夜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温流年是魔教的军师,地位凌驾于魔教所有高层之上,按说应该在教主旁边就座,可他径直坐到了夜潼身边,一副好闺蜜的模样。
夜潼压低声音说:“妖孽,你去前面坐,在太子和一干武将面前,不可乱了规矩。”
温流年好整以暇地说:“规矩在我眼里算什么,只要我高兴在哪里还不行,我愿意挨着你。我才不去教主身边呢,挨着一座大冰山会被冻死的。”
夜潼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春风化雨嘛,有空多劝导教主,让他也变得阳光一些。”
温流年感觉到了,丫头虽然故意疏远教主,但她心里还是关心教主的。